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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衾朝他盖下来。
他摸了她袖管子里的手绢,盖在脸上,隔了一会,似乎睡着了。
屋里炉篆微醺,帘影轻盈,箫娘也不去吵他。
对面廊下那几个丫头,眼往这里睇得更勤,她们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席泠? 箫娘缩在他怀里,侧脸贴在他胸膛上,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这时节整个南京城潮气重,闷热,人人身上都黏着汗。
好在富贵人家时时洗澡,身上自然干爽。
可席泠爱出汗,汗黏在他皮肤上,风一吹,把他吹凉。
不怪箫娘贴着他也不觉热,除了他的皮肤,他不爱说话,不浮躁,不吵闹,贴着他人心也跟着静怡许多。
偶然他又蹦出一句话,手摸着她的腰,“你瘦了些。
” 箫娘探起头,“你没睡着啊?”帕子底下他到底睁没睁眼,不知道,反正是又不讲话了。
箫娘剜他高仰的下颌一眼,“天气热了,我总要瘦的。
我晓得,你们男人喜欢丰腴些的女人。
” 他哼着笑了两声,流淌着一缕情.慾。
丰腴些,看着饱.满,像片润的土地,摸上去,是黄昏里浓厚的苔藓,带着夜露,丰厚绵.软,好像埋什么进去,都是紧.实安全的。
他说:“你瞧着瘦,骨头却小,也是软.的。
” 说得箫娘羞着打他两下,又侧偎在他怀里,懒洋洋地举着扇,透过细细的绢纱朦朦胧胧地瞧她的新房间。
门对着的香案上供着花瓶,插着几枝素心兰,白白的花参差不齐,似待飞的仙鹤,暂歇在浓绿的山间。
屋里的光线在草绿的绢丝扇后头,整个黯淡了一层,暗得好像没那么热了。
但鎏金铜盆里的冰却在迅速的消融,从棱角分明融成了圆润光秃的形状。
镂雕的罩屏后头忽然钻出个人影,唬得箫娘连滚带爬由席泠腿上下来。
抬眼看,是新买的丫头,伶伶俐俐地模样,在跟前福身,“老爷太太,吃饭了。
” 箫娘将席泠的手臂摇一摇,“别睡了,吃午饭了。
” 园子里买了厨子使唤,从此后不必箫娘与柴米油盐打转。
她有些不适应,心里也有些空,果然是享不了福的命。
她朝窗外瞧,丫头们还在进进出出的摆饭,还不急,她先认认跟前的丫头,“你是叫什么来着?” “回太太,叫素心。
” 这素心也是这回南京城里被罢的官员家里的奴婢,好巧不巧,云侍郎家出来的,大户人家的丫头,很是懂规矩。
箫娘上下看她,纤细的腰身,粉荷一样的腮,水汪汪的眼睛,梳着蓬松的头,格外风流。
因问她:“你几岁了?” “十六。
”暗暗地,素心低垂的眼瞥了席泠一眼。
见他揭了脸上的帕子,仰正了身。
她又把脸稍稍抬起两寸,望着箫娘,“今年整十六。
” “噢,有什么家人没有?” “父母健在,有一位哥哥,胡混着。
” “那阖家是靠你度日了?”箫娘点点头,抱着双膝,“怪不容易的,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是给人做丫头。
说起来比你还不如呢,专管的是门内外传递东西的活计,成日奔进奔出的,倘或递错一句半句话,就要挨主家的打骂。
” 素心听见,乍惊后只剩了满心的羡慕。
人家做丫头,做成了个府丞太太,这像个梦,引人遐想畅望。
她腼腆地笑一笑,“太太好福气,不像我们似的,一辈子就只能是个丫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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