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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捉住了我那日那地一个幻想写出来罢了。
——这是我赤裸裸地能告诉读者的。
在我未有这个幻想之先,本来由钱芥尘先生,介绍我和《新闻报》的严独鹤先生,在中山公园“来今雨轩”欢迎上海新闻记者东北视察团的席上认识。
而严先生知道我在北方,常涂鸦些小说,叫我和《新闻报·快活林》也作一篇。
我是以卖文糊口的人,当然很高兴的答应。
只是答应之后,并不曾预定如何着笔。
直到这天在那茅亭上布局,才有了这部《啼笑因缘》的影子。
说到这里,我有两句赘词,可以附述一下,有人说小说是“创造人生”,又有人说小说是“叙述人生”。
偏于前者,要写些超人的事情;偏于后者,只要是写着宇宙间之一些人物罢了。
然而我觉得这是纯文艺的小说,像我这个读书不多的人,万万不敢高攀的。
我既是以卖文为业,对于自己的职业,固然不能不努力;然而我也万万不能忘了作小说是我一种职业。
在职业上作文,我怎敢有一丝一毫自许的意思呢?当《啼笑因缘》逐日在《快活林》发表的时候,文坛上诸子,加以纠正的固多;而极力谬奖的,也实在不少。
这样一来,使我加倍的惭愧了。
《啼笑因缘》将印单行本之日,我到了南京,独鹤先生大喜,写了信和我要一篇序,这事是义不容辞的。
然而我作书的动机如此,要我写些什么呢?我正踌躇着,同寓的钱芥尘先生、舒舍予先生就鼓动我作篇白话序,以为必能写得切实些。
老实说,白话序平生还不曾作过,我就勉从二公之言,试上一试。
因为作白话序,我也不去故弄什么狡狯伎俩,就老老实实地把作书经过说出来。
这部小说在上海发表以后,使我多认识了许多好朋友,这真是我生平一件可喜的事。
我七八年没有回南;回南之时,正值这部小说出版,我更可喜了。
所以这部书,虽然卑之无甚高论,或者也许我说“敝帚自珍”,到了明年石榴花开的时候,我一定拿着《啼笑因缘》全书,坐在中山公园茅亭上,去举行二周年纪念。
那个时候,杨柳、荷钱、池塘、水榭,大概一切依然;但是当年的女郎,当年的喜鹊,万万不可遇了。
人生的幻想,可以构成一部假事实的小说;然而人生的实境,倒真有些像幻影哩!写到这里,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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