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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阳光的屋子(3/5)

的一年。

13 许多年后,林夕落想起这一幕,心里暖暖的,多美丽温柔的妈妈。

然而,她的心被绞成碎片,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无法原谅自己,死也无法原谅。

那一年,林妈妈的身体其实很差了,三年的打工生涯,没日没夜地工作,拖垮了她的身体。

不过林夕落没有注意,她沉浸在母亲回来的欢喜中,她的青春因为妈妈的回来重新变得精彩飞扬。

寒假很快就过去,开学第一天,林夕落照常在家里等许小虎过来,他们现在还是一起上下学。

可这天不知为何,都八点了,许小虎还没过来。

正是雨季,雨下个不停,林夕落焦急地跑出去看。

下雨了,林爸爸不能摆摊,他撑伞去了许家,回来就喊:“夕落别等了,小虎先走了。

” 要迟到了,许小虎我要杀了你! 林夕落骑得飞快,抄小道,那是条又窄又细的小路,左侧是溪流,右侧是田地,很不好走。

平时她倒不怕,她车技很好,不过今天运气真是背,雨下得大,路又滑,她又骑得急,一不留神连人带车冲进田地,摔了一身泥。

她毫无意外地迟到了,林夕落敢发誓,这是她长这么大最难堪的一天,她从后门走到座位,每走一步都像凌迟,散了的头发湿湿地贴在脸颊,衣服沾了泥水,还一瘸一拐,狼狈得像一只落水狗。

“哟,我们的学习委员也会迟到。

”后面的男生还阴阳怪气地起哄,全班笑起来。

“安静!安静!”老师话音刚落,林夕落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又是一阵哄笑。

林夕落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都怪许小虎! 许小虎在最后一排,也不好受。

他们总是这么幸运,能分到同一班,现在,却是自己害她这么狼狈不堪,不用想,他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迟到,她在等他,而他是故意的,气她没看完烟花就走,怨她整个寒假没去他家。

一整天,许小虎一走过来,林夕落扭头就走,他传字条,她看也不看,直接扔进垃圾箱。

放学,林夕落背着书包,直接去停车场,发现更悲摧的是——早上那一跤,车链子掉了。

雨还在下,林夕落蹲下来把车链子卡回去,她不在行,以前都是许小虎修好的,看着三下两下好像很简单,自己却怎么也不行。

许小虎一直跟着她,拿着伞帮她挡雨,低声下气:“夕落,让我来。

” 林夕落继续捣鼓,可车链子就是不听话,她气愤地踢了车一脚,背着书包往回走,许小虎撑着伞跟着:“夕落,夕落!” “你走开!”林夕落回头,用力地推开他的伞。

伞落在泥里,可没人理会。

两人站在雨中,怒视彼此,林夕落忍了一天的泪水终于决堤:“你为什么没等我?为什么没等我?” 许小虎也在吼:“你为什么不来我家?” 因为我家欠你钱,我不想去,我不想觉得低人一等,林夕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 “你才什么都不知道!”许小虎想起那场没人看的烟花,眼睛也红了,她一点都不懂他的心。

两个人像两只受伤的小兽怒视着,他们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朋友,此刻却不死不休,林夕落心一狠:“好,那绝交!” “绝交就绝交!”许小虎也发狠了,但他一看到她转身,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拉住她的书包,往自己的单车上带,“我不要绝交了,我们回家!” “你——”林夕落哭笑不得,想挣开,但许小虎抓得这么紧,紧得像抓住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他抢过她的书包背在身上,把她按在单车后座,神情凶猛,嗓音却带着脆弱:“回家,夕落,我们不要吵了,回家。

” 最后,林夕落坐在他的单车后架:“要有下一次,我再也不理你了。

” “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许小虎卖力踩车,小心翼翼地问,“夕落,你脚怎么了?” “摔的。

”林夕落轻描淡写地说,费力地举着伞,往他头顶移,风这么大,都快把伞吹走。

她紧紧抓着许小虎的书包,脑中冒出来两个字——冤家。

第二天,许小虎早早来到林家。

“小虎快去上学,不用等夕落,她请假了,”林妈妈皱眉,“好好的,怎么出水痘了。

” 许小虎去她房间,林夕落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一见到他,蒙起脸:“别过来,丑死了!” 许小虎凑过去,抢她的被子,一看就笑了,林夕落白净的脸上一夜之间冒出好几颗红红的小水泡,他坏心眼地戳了戳。

“不会啊,蛮可爱的,你看这么水。

” “唉,别玩了,离我远点,出水痘很容易传染的。

” “能出才好,不用上课,”许小虎看到桌上放了个吃了一半的梨,“这梨你吃的?” 见她点头,许小虎很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咬了一口,林夕落愣了一下,去抢:“你还吃?!真的会传染!” “就半颗梨,你真小气!”许小虎拿着梨,故意又咔嚓地咬了一大口,笑嘻嘻跑了。

下午,林夕落接到许家的电话,许小虎的声音带着得到宝贝般的窃喜。

“夕落,我也出水痘了!” “你有病呀,这么高兴!” “呵呵,我是挺高兴的。

” 结束通话,林夕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甜丝丝的,仿佛她传染给他的不是水痘,而是很美好妙不可言的东西。

乡下有个风俗,就是长了水痘,要找把油纸伞,撑着,用古井水泼一下才能好。

现在很少见到油纸伞,林妈妈问了好几家,才借到一把,破得不成样子,颜色褪了,又都是破洞。

林夕落嫌弃地看着纸伞,还是打电话给许小虎一起来泼水,好在古井的水还是很干净。

林夕落和许小虎撑着破纸伞,看着这四面漏光的伞,觉得很好玩。

许小虎笑嘻嘻:“你看,我们像不像白娘子和许仙?” “出水痘的白娘子和许仙?”林夕落看着也是一脸痘的许小虎,笑了。

“水来了!”林妈妈果断地把水泼上来。

“小心!”几乎是本能,许小虎一手举伞,一手把她楼在怀里,低下头,挡住往下滴的水珠。

而林夕落扑进许小虎怀里的瞬间,听到这个少年如惊雷般的心跳,在耳边扑通扑通地跳,又快又急,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

“好了。

”林妈妈说。

两人还是没动,直到鹿鹿过来,气呼呼地推开许小虎,他甚至还瞪了他一眼,很是不满。

林妈妈善意地笑了,林夕落走出伞下,许小虎也红着脸,低头装模作样地把伞合上。

两人的脸都红得不正常,林夕落的心还在疯狂地跳着。

其实拥抱很短,不过三五秒钟,可在这短短的三五秒钟,她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

她喜欢许小虎,许小虎也该是喜欢她的。

什么时候他们长大到可以为彼此脸红心跳,怦然心动?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可谁也没有说话,林夕落偷偷瞥了眼身边的男孩,啊,他长这么高了,刚好她躲在他怀里,好像只够到他胸口。

她又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许小虎有些陌生了,他变了。

发型还是最普通的平头,但小时候肉肉的脸没了,线条像拿刀刻出来的,菱角分明又不失温润,鼻梁挺直,显得特别精神。

他长大了,骨骼拔高,连手指都指节分明,最寻常的格子衬衫他穿起来都走路有风,带着少年的朝气和阳光。

呃,许小虎还长得蛮好看的,林夕落暗想,以前有同学说,许小虎长得很帅,她从没觉得,今天却发现,原来他真的不错,高瘦爱笑,脾气好,五官也俊,比不上鹿鹿的精致,但鹿鹿是萌正太,他是……帅气。

这个结论让林夕落的脸更热了,这感觉真奇怪,她用手碰了碰许小虎:“喂,你多高了?” 许小虎愣了下,笑了。

他笑起来还是非常可爱,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眉眼弯弯,显得有些稚气,用手比画了下,手轻而易举放在她头上,压了压,贼贼笑了:“比你高多了,夕落,你好矮啊!” 林夕落脸更红,甩开他:“别动手动脚。

” 这种从小到大最寻常的亲昵,也能让她脸红心跳。

水痘好了,林夕落心里却住了一只小鹿,看见许小虎,就欢快地蹦跶蹦跶,跳得好快。

她很怕看到他,又很想看到他,上课回头看到他,眼神碰上,又各自转开。

她去收作业,手指轻触,会滚烫四十五分钟。

林夕落的单车也一直坏了,许小虎似乎没想修好,任它甜蜜地停在停车场,林夕落坐在单车后座,看着前面有些单薄但已宽阔的肩膀,有时候会很想贴过去,听他的心跳,是不是也跳得很快。

有些尴尬,却前所未有的腻歪,不说话,空气中也泛着甜蜜气息。

这几分羞涩几分亲密的感觉,形成一种叫暧昧的气氛,妙不可言。

可惜,他们没有暧昧多久,期中考后,许家要搬到广州,他爸在广州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要全家都带过去。

许小虎在经历了吵架冷战,最后在爸爸的一声怒吼下妥协了,他默默地把林夕落的单车修好,一修好,林夕落就骑着车走了,骑得很快,连许小虎都追得很吃力。

“夕落!林夕落!”许小虎好不容易截住她。

林夕落的眼睛红得吓人,她抿着嘴瞪他:“你一定会忘了我的!一定会忘了我的。

” “不会的!”许小虎指着公路来往的车,发了一个泼妇吵架最常听的誓言,“如果我忘记林夕落,就让我被车撞死。

” 林夕落想也没想,抬手打了他一下:“叫你乱说。

” 很轻,近乎亲密的打闹,许小虎趁机抓住她的手:“那你呢?” “我?”林夕落有些好笑,“放心,要到外面花天酒地的是你,我一定会记得比你长久。

” 许小虎满足了,依依不舍放开她。

他正处在青春期,体内有只躁动的老鼠乱窜,想对她做更亲密的事,好想抱抱她,亲亲她,但他不敢。

从小到大,两人当中,做主的一向是林夕落,他顺着她顺习惯了,连亲密都觉得……亵渎。

他看着她,她眼里有他,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满足。

许小虎要走时,给鹿鹿买了很多水彩颜料,想让林夕落开心,最有效的就是讨好林鹿鹿,虽然这个臭小子不待见他,他最近只要稍和林夕落亲近一点,他就过来气呼呼地推开他,很是不满。

不过谁也没在意,后天,许小虎就要走了。

“你会来送我吗?” “有什么好送的,就在你家,你爸自己开车去的。

” “来嘛,我想看看你。

” 林夕落不再往他家跑,许小虎想不明白,他想让林夕落送他。

以前他爸爸去广州做生意,妈妈在家门口摇手,许小虎直接把这场景替换成他和林夕落,很矫情,可他就是想,想象林夕落是在家等他回来的亲人,或更亲密的关系。

许小虎的眼睛全是期盼,林夕落点头:“好,我去送你。

” 但最终没送成,那天,她怕晚了,还请假回来,一路上骑得飞快,生怕赶不上。

可她刚放下车,就见妈妈的同事急急忙忙过来,进来喊:“夕落,快去找你爸爸,你妈妈晕倒了!” 林夕落心一惊,什么都忘了,骑上单车,满世界去找爸爸。

而许小虎,在家里等了又等,等到爸爸都过来说:“你等谁,再不走就晚了。

”最后不得不上车。

车经过林家,门果然关着,许小虎看着林家一闪而过,有什么碎了,呵呵,夕落,我到底比不上你的学习重要。

车子走了一小段路,许小虎又疯了似的叫起来:“停车!停车!” 他跑出去,跑到林家,脱下玉观音。

他是独子,从小就受宠,一出生,爸爸就买了这块玉,妈妈又到南海开了光,从小戴到大,他把红绳一圈又一圈地绕在许家门把上。

他不在乎了,不在乎了,送不送都没关系,他只要林夕落平安快乐。

乡下淳朴,进了院子才会看到,许小虎并不担心有人拿走玉。

他红着眼圈,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红线,像把所有的想念都缠进去,刻进林夕落的心里。

等我回来,我的女孩。

林夕落到了深夜才回来,她刚从医院回来,筋疲力尽,连牵着鹿鹿都觉得累。

月光冷冷地照在院子里,她借着月光开门,看到玉观音。

她哪儿会不认得,许小虎从小戴着的,以前她吵过,小虎鹿鹿都有玉,为什么她没有,现在她也有了,林夕落小心地把红绳解开,眼泪一滴滴掉在温柔笑着的玉观音上。

小虎,如果真有大慈大悲的观世音,为什么她要我妈妈受这么多苦? 她抱着玉观音呜呜地哭起来,院子里,月光如雪,银白如霜。

庭院,午夜,人家,很凄凉。

14 林妈妈得的是尿毒症,一种有钱医就活,没钱治就死的病。

林夕落终于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去外地打工了,原来这不是她第一次晕倒,老板见她身体不好,不敢用她,多给了她一点钱打发走了。

她瞒着没说,回来继续上班,皮包厂早晚班两班倒,有时还要上通宵。

林夕落不是没看过妈妈早上回来,脸白得像纸,劝她不要上夜班,她笑笑说:“傻孩子,上夜班钱比较多。

” 硬撑着不健康的身体上班,指望早点把家里的债还清。

料不到家里的债还得差不多,身体却垮了,还是这种烧钱的病。

也是在同一年,林夕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她却选择镇里一所普通三级达标学校。

班主任劝她不要这样,教学资源真的差很多,林夕落急着去打暑假工,她不客气地说:“老师,要不是冲着那笔奖学金,我都不想上学了。

” 镇高中承诺,只要她肯去,三年学费全免,还有一笔大金额的奖学金。

奖学金一发下来,就拿去交医药费,爸爸很无奈:“还要拿你的奖学金……” 他很难过,要不是自己没用,妻子会生病,女儿会放着好学校不去上。

林夕落笑嘻嘻地说:“爸爸,你女儿这么聪明,在哪儿上学都一样,况且老师说了,名校都是吹出来的,重点还是看我们肯不肯用心。

” 他们都清楚,这是安慰,不过谁也没说,缺钱,林家最需要的是钱,没钱就是没命。

林爸爸把三轮车换成摩托车,每天四点起床,拉着满满一车的水果去卖,不卖完是不会回来的,三餐就煮些粥带着凑合吃。

林妈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控制病情后就回来了,她每星期去透析两次。

皮包厂是不能去了,这病不能劳累,她就去接点活,在家慢慢做,能赚一点是一点。

林夕落兼职做家教,别人欺她年轻,钱压得很低,不过她很满足了,能赚钱还能读书,就是晚自习经常缺席。

班主任说了几次,见她不思悔改,说话很不客气:“林夕落,你别以为你是学校特招,就骄傲自满,告诉你,像你这种初中读得好,高中读得像流水的我见多了……” 林夕落低着头,沉默地任她骂。

高中不比初中,连同学们也怪怪的。

这是所老学校,但就是办不上去,主要是来这儿的学生家境不错,家里宠着,老师爱管不管,都抱着混一混的心态,像她这种只知道死读书的优等生,简直是异类。

林夕落没交上什么新朋友,镇高中鲜少有她的同学。

同学大多去了县高中,唯一熟脸的竟是王胖子,但小时候打过一架,一直很冷淡。

被冷落孤立着,再加上无心交际,林夕落连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

青春期是很微妙的,羡慕人家成绩好,又讨厌那高人一等的样子。

此时的林夕落,清瘦文静,独来独往。

每日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男生凑成一堆,对她吹口哨。

她面无表情地经过,假装淡定,心里其实空荡荡的,什么时候,她竟沦落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有老同学来看她,皱着眉:“叫你不要转,这种学校连大学都考不上!” 这样说着,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自己没去上重点,他们是不是少一个竞争对手,林夕落满心的欢喜被泼了冷水,凉到心底。

命运扼着她的喉咙,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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