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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人的组织部官员,时下也不太多见了。
此为其一。
其二,年处长话语不多,洞察力却非同一般,他对某些官员的观察与预测,不仅非常准确,而且相当超前。
据说,他在省里努力交好的要员,起初都是一些位低权轻者,可三两年一过,这些人马上就位居要津。
冯开岭特别欣赏他这种超前眼光。
因此,要说朋友,年处长当算一个。
还有那个杨副秘书长,不说当初省城那一份情谊,单就那天晚上面授机宜一节,也应归入朋友范畴。
黄一平是个懂规矩的人,没有冯市长的允许或授意,一般情况下,他从不主动涉足领导的交往圈,也不打听什么人与市长是什么关系。
这一方面是自身素质使然,说明他是个优秀的秘书,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给自己带来麻烦。
市委副书记张大龙原来有个秘书,就有多事的毛病,有事无事喜欢追着打入领导的交友圈,结果介入一桩不该知道的绯闻,一下被赶到郊区做了个社区民政助理。
因此,很多时候你知道的东西越多,尤其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麻烦就会像魔鬼或幽灵一样盯上你。
那么,黄一平自己呢?能不能算是冯市长的一个朋友呢?对此,黄一平不是很能拿得准。
就平时的自我感觉而言,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冯市长比较亲近的人,即便不是铁杆朋友,至少可以算做一个亲信与知己。
黄一平认为,能够到冯市长身边来工作,自然有组织决定的因素,可像冯市长那样挑剔的一个领导,居然一下就看中他,而且给了他一个“不俗”的评价,可见还是有一些缘分在。
平常的时候,他们两人待在一块的时间,远远超过任何别的人,包括朱洁、汪若虹她们。
相互之间说的话,也比和其他所有人说的话多,其中包括很多不可对别人言的私密话。
他们之间很多事情是不设防的,构成的默契亦非其他人所能达到。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冯市长每当高兴或不痛快的时候,需要同黄一平分享、发泄一下,抑或关起门来同他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经常喜欢用的口头禅就是:“我是拿你当朋友哩。
”每每听到这话,黄一平毫无例外都会激动异常。
至于这个郑小光,若是论及冯开岭对朋友概念的界定,及其平常选择朋友的标准,黄一平觉得,倒是某种亲情的成分更多些,而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
18 距离约定的吃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城建局副局长马大富倒先来了。
黄一平原本半躺着在沙发上,这时一边努力抬起上身站起来,一边主动伸出右手,有些不解地问:“这么早?” 马大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答道:“还是晚了。
在机关多年,开会迟到还好说,吃饭这种事情,总不能让领导先来等你吧。
” 马大富说的倒是实话。
一般情况下,官场上的饭局通知了六点,总要拖拖拉拉挨到六点半才能开席。
若是一般同事间聚会还好说,早点晚点无非罚喝一两杯酒了事,可要是有领导参加的宴席,或是借了领导的名义召集,那就万万不能迟到了。
懂得轻重的,是像马大富说的,提前个十分八分钟到达,以免落在领导后边。
今天这顿饭,虽然都知道冯市长不参加,但毕竟是市长秘书召集,市长朋友的名义请客,提前来了也算是懂得规矩,给了黄一平不小的面子。
刚刚还生着闷气的黄一平,心里顿时就感觉舒畅起来。
两人坐下闲聊,马大富先把冯市长歌颂一番,又将黄一平小吹一通,然后再转弯抹角说到自己:“反正冯市长接替丁市长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你老兄也肯定是要高升,不知建设局这块是否有些说法?如果方便的话,还请黄兄帮助在市长面前美言几句。
” 黄一平自然懂得马大富说的意思。
城建局局长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明年政府换届也是肯定下来,看来这个马大富年过五十了还贼心不死嘛。
“你的事冯市长哪里会没有数,私下里也几次说到。
至于我这种小秘书,也只有适时帮助敲敲边鼓的能力了。
”回应这类话题,黄一平早就驾轻就熟,出言圆滑丰润却又不露破绽。
马大富听了却无比开心,眼睛笑成一条细线,秃瓢似的光头上荡起一层光晕。
他把椅子往黄一平面前凑了凑,表情神秘地低声说:“你老兄吩咐的事,我可是不折不扣完成的啊。
” “哦?”黄一平不解其意。
“就是这个郑大公子的事,自从你把他介绍到我这里,可没少让他做工程。
就说目前这个运河大桥吧,本来有十几家单位竞标,个个都比光蓉建工资质过硬,可最后还是做了些内部处理,交给他做了。
一座桥下来,造价接近一个亿哩。
”马大富的语气里充满讨好的意味。
黄一平马上声明:“我介绍他给你不假,可这人是冯市长的人,事情也是领导交办。
” 马大富一看黄一平不领情,表情就有些怪异,沉默了些时候才问:“那这些具体情况冯市长知道吗?” “你们这些局长大人,应该经常向领导请示汇报才对,总不能事事都让我们秘书代为转达吧。
”黄一平巧妙地把球踢过去,来了个金蝉脱壳。
“唔,那倒是。
”马大富频频点头,表示领会。
说话间,交通局副局长何忠来等几个人也陆续到了。
城建局总工、工程监理、交通局财务总监是生面孔,黄一平与他们一一作了自我介绍,履行了握手问好程序。
大家正待坐下,何忠来却上来拉住黄一平,说:“有点小事,汇报一下。
” 出了包厢,在隔壁找个空房间,也没开灯,两个人就在黑暗里站着说话。
“滨江公路的事,你都知道吧?”何忠来上来就问。
“什么事?”黄一平不解。
“唉,我以为你懂咧。
”何忠来叹息一声。
“小光承包的那个滨江公路,层层转包,最后落到很多家规模非常小的公司手上,沥青铺上去才跑了几次工程车,就出现了开裂现象,后来挖开一看,有一段三公里路基竟然比设计的薄了将近十公分,幸亏没有投入运行,否则麻烦就大了。
” “不是早就规定不让转包吗?”黄一平很奇怪。
“这个小光的情况你比我清楚,当初不也是你领到我那儿的吗?有几次,他当面打电话给冯市长,那口气我是听得出来的,关系很不一般。
再说,毕竟就那两三公里的事情,而且也没造成什么后果。
”何忠来却反过来安慰黄一平。
黄一平愣在那里好久没有吱声。
好在当时房间没开灯,何忠来看不到他脸上的复杂表情。
“这个郑小光,简直太不像话了!”他忿忿地想。
可是,这种想法却又不能同何忠来之流说,毕竟郑小光是冯市长的一个特殊关系人,没有领导授权,他不能断了郑小光的后路。
而且,不论在什么人面前,任何不利于冯市长威望、形象的话,都不能由他嘴里出来。
“这些情况有别的人知道吗?”黄一平心里有股火,却只能强压着。
“除了我的人,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何忠来信誓旦旦保证道。
“你想想,我能让这事随便泄露出去吗?局里某些人,他们正巴不得看冯市长的笑话呐。
” 黄一平听得出,他说的局里某些人,就是指的交通局现任局长。
交通局正副局长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直接原因就是这个局权力太大,人人又都嫌分到自己手里的权力太小。
“知道今天请你们吃饭是为什么事吗?”黄一平问。
他想试探一下,郑小光和何忠来这些人,到底关系密切到什么程度,所有的事情是否只有他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即使这些人同郑小光并无密切勾连,那他也不希望自己被这些人误解,好像每次请客都是他和郑小光在合摆什么鸿门宴。
“哦,今天请客应是为了这个滨江公路的事,还有就是城建那边运河大桥的事。
”何忠来如实回答。
想了想,可能觉得回答太唐突,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 唉——! 一声长叹,还是从黄一平嘴里不由自主迸出来。
19 对于郑小光在阳城揽工程,黄一平自然有自己的看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产生某种越来越重的隐忧。
冯开岭升任常务之后,直接分管城建、交通等几个重要部门,而这些部门每年用于市政、交通重点工程方面的投资,无论规模还是费用都非常惊人,是很多建筑老板竞相追捧的热点。
如果黄一平没有猜错的话,郑小光适时成立公司,应该就是专门冲此而来。
先不说你郑小光新成立的一个公司,施工能力、技术水平、设备、资质等等是否符合要求,退一万步讲,即使样样条件都具备,那也不应当如此大张旗鼓跑到阳城来揽工程。
阳城是什么地方?阳城是省内外知名的建筑之乡,数以十万计的建筑施工人员成年累月在外刨饭吃,凭什么把家门口儿这么些肥得流油的工程拱手让你?更主要的是,冯市长是分管领导不错,可他一向以低调、谨慎而为人称道,其前途正不可限量,你郑小光这样一番折腾,也许会对他造成不可想象的损害。
因此,看着郑小光一趟趟来阳城,黄一平在奉命热情接待、尽力帮忙的同时,内心里却也是又恨又急。
恨归恨,急归急,表面上还得像今天这样,按照冯市长的旨意把那个郑小光当贵宾对待。
作为领导秘书,有时个人的看法实际上并不重要,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或者即使已经存在了,也难以合理合法地表达与表现。
这就像古代官宦养在青楼、乡野的外室,或者现今大腕、大款私藏的婚外小蜜,上不了正室,出不了场面,说消失就得消失。
就郑小光揽工程一事而言,冯市长的态度决定一切,黄一平的态度连个参考的资格都没有。
记得郑小光第一次以光蓉建工总裁身份来阳城,冯市长让黄一平领他到城建局找马大富,洽谈人民公园里的道路改造项目。
当时,冯市长指着郑小光,右腮上那块肌肉抖动好几下,居然“这是、这是”了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后来还是黄一平主动说:“我知道,是郑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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