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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前面来了。
“记得你小时候吗?”他凝视着我,不停地把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到后面去。
“有一次,你病了,哭着吵着不肯让医生看,你父亲只好打电话叫我去,我去了,把你揽在胸前,你就不哭了,顺从地让医生给你看病,给你打针,然后我把你抱到床上去,给你盖好棉被,坐在床边望着你入睡。
”他停住,眼光在我脸上巡视。
“哦,小瑗!” 小时候的事!我神往地看着他,我们有多少共同的回忆,每一桩,每一件!十岁认识他,孽缘已定! “走吧!”他说。
我们又向前走,没一会儿,听潮楼就在我们眼前了。
楼是依山面水而造,是清清爽爽的白色,所有的窗栏也都是白色,大门前有宽宽的石级,石级上是好几条石柱,撑住了上面的一个回廊。
一共只是两层的楼房,但从外表看来,就知道建筑得十分精致。
“这儿有一个看门的老太婆,可以侍候我们,帮我们煮饭。
每隔两天,有一个特约的送货员送来食物和蔬菜。
” 靖说着,揿了门铃。
过了许久,那个看门的老太婆才走来打开大门,看到了我们,她似乎一怔,接着,就笑着对靖说: “是徐先生呀,我以为你们明天才来!” 靖和我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大厅,陈设着一套紫红的沙发,窗子也是同色的窗帘,给人一份古朴雅致的感觉。
可是,大概由于是冬天,房子空了太久,大厅内出奇地冷,好像比外面更冷。
刚刚上山时是背风,而且行动时总不会觉得太冷,现在就有些冷得受不住。
老太婆嘀咕着,不胜歉然地说: “不知道今天来,厅里没生火。
冬天,这房子是不能住人的!” 靖提着箱子,挽着我上楼。
到了楼上,他熟悉地推开一间卧房的门,我顿感眼前一亮。
这卧室并不大,却小巧精致,有一面是玻璃长窗,垂着紫红窗帘。
床倚墙而放,被褥整齐地折着。
另外,还有两张小沙发,和一个梳妆台。
床头边,却放着一架小小的唱机,我走过去把唱机边的唱片随便地翻了翻,只有寥寥的几张:一张《悲怆交响曲》,一张《天鹅湖》,一张《新世界交响曲》,一张《火鸟组曲》,和一张维也纳少年合唱团所唱的圣歌。
我愕然地抬起头来,似乎不应该这么巧!靖望着我微笑,走过来,用手臂环住我的肩,面颊贴住我的额,低声说: “你诧异了,是吗?” “真的,为什么——” “单单是你爱的那几张唱片吗?” “噢,靖!”我恍然地喊,“你早有准备!你来布置过的,是吗?” “不错,”他吻我的额,“整整策划了一星期,本来预定明天搬来,但我迫不及待,又提前了一天。
” “哦,”我推开他,退后一步去看他的脸,“可是,为什么?现在不是你最忙的一段时间吗?上次你还告诉我,公司的业务是进步还是后退,就看最近推广业务的情形而定,你这样走开……” “别再谈公司,如何?收起你那些可是,如何?”他说,拉着我走到长窗前面,把窗帘一下子拉开,低低地说,“看!这才是世界!” 我从玻璃窗里向外看,浩瀚的大海正在我的面前,滔滔滚滚的波浪一层层地翻卷着,白色的浪花此起彼伏,呼啸着打击在岩石上,又汹涌着退回去,卷起数不清的泡沫和涟漪。
远处,渺渺轻云糅合了茫茫水雾,成了一片灰蒙蒙混沌沌的雾网。
几只不知名的白色海鸟,正轻点水面,扑波而去。
我凝视着,倾听着。
“听潮楼”!名字不雅致,却很实际,涛声正如万马奔腾,澎湃怒吼,四周似乎无处不响应着潮声。
我倚着窗,喉头哽结,而珠泪盈眶了。
靖站在我的身后,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着: “你一直梦想着的生活,是不是?这个冬天,我们谁也不许提现实里的东西,也不许去想!让我们尽情享受,尽情欢笑,这世界是我和你的!” 这会是真的吗?我转过头来,目光定定地凝注在他脸上,他的眼珠微微地动着,搜索地望进我的眼底,一抹惨切之色突然飞上他的眉梢,他拥住我,把我的头紧压在他的胸口,急促而迫切地喊: “小瑗!小瑗!小瑗!高兴起来,欢乐起来,你还那么年轻!你要什么?我全给你!” 我要什么?不,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个冬天! 3 晚上,意外地竟有月亮。
卧室内生了一盆火,暖意盎然。
唱机上放着一张《天鹅湖》,乐声轻泻。
我们喝了一点点酒,带着些薄醉。
海涛在楼下低幽地轻吼,夜风狂而猛地敲击着窗棂。
自然的乐声和唱片的乐曲交奏着。
他揽着我,倚窗凝视着月光下的海面,黑黝黝的海上荡漾着金光,闪闪烁烁,像有一万条银鱼在水面穿梭。
月亮悬在黑得像锦缎似的寒空里,远处,数点寒星在寂寥地闪亮。
“想什么?”他问我。
“月亮!”我说,“记得张若虚的诗吗?”于是我念: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唔,”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愁非愁,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这里不是长江,是海!比江的魄力大多了!” “味道则一!”我说,继续念,“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哦!”我满足地叹息,“我们多幸福!靖!你不是那个飘泊在外的扁舟之子,我也不是独倚重楼,望尽归帆的女人。
我们在一块儿,能共赏海上明月!你看!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我微笑着仰视他,用手攀住他的肩头,“多美的人生!” “多苦的人生!”他说,微蹙着眉望着我。
“怎么了?你?你是从不多愁善感的!” “我吗?”他有些嗒然,“幸福之杯装得太满了,我怕它会泼洒出去!”说完,他突然地离开我,去把那张不知何时已播完了的唱片翻了一面。
夜,充满了那么多奇异的声音!我们灭掉了灯,也拉拢了那紫红的窗帘,静静地躺在床上。
我的头枕着他的胳膊,宁静地望着暗的室内,桌椅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然隐约可见,窗外的月光从帘幕的隙缝中漏入,闪熠着如同一条银色的光带。
夜,并不安静,远处的风鸣,近处的涛声,山谷的响应,和窗棂的震动,汇成了一组奇妙的音乐。
在这近乎喧嚣的音乐里,我还能清晰地听出靖的心跳,卜!卜!卜!那样平稳,规律,而沉着。
虽然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在想什么?还是在体会什么?我转过头去看他,他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瞪视着黑暗的天花板。
感觉到我在看他,他幽幽地说: “记得你小时候最不能忍受寂寞,每次你父亲有远行的时候,都要我来陪伴你。
有一次,你父亲说:‘这样离不开徐叔叔怎么办呢?’你说:‘徐叔叔会要我,他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 结果你并没有要我,我接下去说,“你结婚那天,我关在房里,哭得天翻地覆,爸爸来找我,给我拭干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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