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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4/5)

想到抵达山庄的第一夜，就出事了。

欧阳公子晨起之后，按惯例发出一声呼哨，准备招呼他那只从来不需要关在笼子里的雷貂过来抚玩一番。

但连续两三声呼哨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下子意识到不对，连忙起身招呼带来的从人寻找。

贵客的宠物失踪，这可是大事，管家向钟也连忙指挥全家仆人一同寻找。

所谓人多力量大，不久之后一名向家的仆人发现了雷貂的行踪&mdash&mdash 它已经被钉在了山庄的大门上，那扇被童舟打倒又重新立起来的大门上。

在积雪的反射下，这只雷貂更加显得皮毛雪白，就连那张可爱的小脸也是一片雪白，要走得很近才能发现，雷貂其实已经身首分离，被切成了两截。

&ldquo这么说，真不是你干的？&rdquo狄弦以手托腮，皱起了眉头，&ldquo这可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rdquo &ldquo你确定不是向钟干的？&rdquo童舟问。

狄弦用夸张的姿势指了指自己熬红的眼睛，&ldquo你以为我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一直死盯着向钟呢。

昨天虽然只来了欧阳公子，但随从很多，他要分派的事务也多，所以根本无暇去做戏。

何况今早找到雷貂尸体的时候，我留神看了他的表情，他其实是所有人中被惊吓得最甚的人。

你真该欣赏一下那张半秒钟之内就刷地变白了的脸。

&rdquo &ldquo难道有第二个人装神弄鬼？&rdquo童舟猜测着。

&ldquo但愿如此。

&rdquo狄弦说，&ldquo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客人越来越多，对我们而言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一方面主人和管家都无暇顾及我们了，行动会更方便些，另一方面人那么多，我们自己恐怕也顾不过来。

&rdquo &ldquo顾不过来就不顾呗，&rdquo童舟说，&ldquo反正我看到有钱人就觉得妒火中烧。

如果他们能被恶灵吓得缩手缩脚，我其实是会在心里暗暗高兴的。

&rdquo &ldquo你的心理到底有多阴暗啊&hellip&hellip&rdquo狄弦摇摇头。

不过至少在这一天，心理阴暗的童舟并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太多热闹。

作为有资格被向烟梧请来参加茶会的贵宾，欧阳公子的气度确实不凡，虽然他大概在心里极度地郁闷痛惜，表面上却始终从容镇静，反过来劝慰暴跳如雷的向烟梧不必太过歉疚。

但夜间的护卫明显加强了。

不只是向烟梧的手下，欧阳公子的从人也都开始轮班值夜，还得有专人照顾四夫人&mdash&mdash最宠爱的雷貂惨死，让她大受打击。

这一年的茶会，开始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阴沉气氛所笼罩。

狄弦却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在他看来，越是阴沉压抑的氛围，越容易激发出人们的交流欲望。

事实上，在这一个本来令他很困倦的白天，他并没有回房睡觉，而是游走于庄园中，和各色下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让童舟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

这一天又来了第三家宾客，来自宁州的羽族收藏家羽飞轩，加上之前到达的黎淮清和欧阳公子，向烟梧所邀请的四位宾客已经到了三位。

这三人相互之间似乎都很热络，傍晚的时候一起聚集在一楼的大厅里，烤着火聊些与生意不相干的闲话，看起来好像只是来度假休闲的。

但一旦人到齐了，&ldquo茶会&rdquo真正开始上演，他们彼此之间勾心斗角的竞价也就在所难免了。

&ldquo做人就是活得虚伪啊，&rdquo童舟评价说，&ldquo这些人在生意场上多半都是恨不能一口把对方生吞了的主儿，现在却要挂着客套的笑容互致问候，聊两句天气&hellip&hellip这种时候我反倒觉得你更可爱些，从你嘴里钻出来的话虽然难听，但好歹都是实话。

&rdquo &ldquo可惜我说尽了实话也没办法赶跑某些人，&rdquo狄弦长叹一声，&ldquo这说明某些人的脸皮比生意场上的大爷们更厚。

&rdquo &ldquo某些人&rdquo板起脸，&ldquo快滚回房间去，老娘要睡觉了。

&rdquo 狄弦看来确实是困了，几分钟之后就从隔壁毫不客气地传来响亮的鼾声。

童舟被吵得晕头涨脑，而她其实也并没有睡意，欧阳公子的雷貂让她对这座闹鬼的山庄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只是管家向钟利用小少爷所设置的布局，那么欧阳公子刚刚来到就损失掉的雷貂，又会是谁下手的呢？管家显然是想凭借恶灵的传闻吓唬一下向烟梧，自己好从中施展一些阴谋，可被杀的雷貂又能说明什么呢？鬼魂真的出现了？ 这个念头让童舟先是身上一寒，继而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光是一个向钟施展骗术，并不好玩，再多一点变数才有意思。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慢慢沾染了一点狄弦的毛病，变得好事起来了。

这是童舟在这座庄园里度过的第四个夜晚。

第一夜，她亲眼目睹了叼着死黑猫爬行的向希泓；第二夜，她意外察觉到了向钟的阴谋；第三夜她睡着了，结果欧阳公子的雷貂不幸丧命。

看起来，每天夜里似乎都会有点事发生。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猜测着杀害雷貂的凶手，猜测着今晚又会有什么小动物被吸干血液，直到夜深才睡着。

蒙蒙胧胧中，她听到窗外风声大作，似乎新的一轮暴风雪又要来到。

那些凄厉的风声掩盖了其他的声音，让她无从察觉某几个时刻走廊上响起的轻微的脚步声。

起床后，童舟在迷迷糊糊中隐隐有点期待，很想看看昨晚又有什么可怜的猫狗虫鱼乌龟王八丢掉了性命。

结果一推开门，她发现外间的气氛凝重得吓死人，仆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似乎连话都不敢讲。

狄弦此时正好从楼梯处上来，赶紧把童舟拉进了房里。

&ldquo发生什么了？这次是什么玩意儿被吸干血了？&rdquo童舟问。

&ldquo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玩意儿。

&rdquo狄弦说，&ldquo向钟死了，而且就死在我们的向希泓少爷的房间里，而且你说对了，他的血也被吸干了。

&rdquo 死人了，而且死的是向家的管家。

童舟忽然觉得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玩了。

而且恰恰死在小少爷的房间里，更是显得诡异难明。

&ldquo我们的结论是，管家就是利用离魂术摆布小孩，制造恶灵假象的幕后之人，对不对？&rdquo她问狄弦。

&ldquo似乎是这样的。

&rdquo &ldquo那现在管家死在小孩的房间里，能说明什么？&rdquo她接着问。

&ldquo至少不能说明我们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rdquo狄弦拍拍她的肩膀，&ldquo不过是产生了新的变数而已。

从那只雷貂开始，变数已经产生了。

&rdquo 作为局外人，童舟并没能去亲眼目睹那具尸体，但也听狄弦大致转述了现场状况。

尸体是在天亮后被发现的，其时女仆按照每天的时间表去叫醒小少爷向希泓用早餐。

鉴于这位小少爷近期脾气古怪，她并没有直接推门，而是小心翼翼地先敲了半天门。

但门里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女仆大着胆子推开门，眼睛刚看清屋内的状况，就差点惊呼出声。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向钟，向家的管家向钟，向钟背对着房门，坐在椅子上，头略微偏向一侧，双手下垂，动也不动。

而小少爷向希泓则面朝着门坐在床上，面部的表情仍然如过去一样僵硬阴冷，但眼睛里却多出了一样东西，正是这样东西吓坏了女仆。

那是一种深深的、渗入骨髓的恐惧，从来没有在他的目光中出现过的巨大恐惧。

那种目光就让女仆几乎想要转身逃窜，但她终于没有逃，而是走进房间查看了一下向钟，这一看终于让她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向钟圆睁着双眼，面孔扭曲，暗淡的眼珠似乎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呈现出毫无血色的惨白。

女仆的叫声惊动了许多人，狄弦当时离得太远，虽然立即冲进房间，房里却已经有了其他人在。

他没法赶在其他人之前勘察现场的概况，只能粗略地看上几眼，随即快速离去。

&ldquo那你发现了些什么？&rdquo童舟问，&ldquo不会是那个小孩儿真的发狂了吧？&rdquo &ldquo我不相信，但现场找不到其他证据，&rdquo狄弦很沮丧，&ldquo那些外行一拥而入，把地上踩得乱七八糟，连房间里的东西都碰得东倒西歪，根本无法再寻找其他的脚印了。

&rdquo &ldquo小孩儿怎么样了？&rdquo童舟又问，&ldquo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光是向钟的尸体就足够把他吓得够呛了吧？&rdquo &ldquo事实上，他已经在极度惊吓之下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rdquo狄弦说，&ldquo无论怎么问话，他都无法回答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复原。

唯一的好处在于，向烟梧用不着小心翼翼地躲得远远地去监视他了，现在他可以把自己的儿子完全包围起来。

&rdquo &ldquo这算什么好处&hellip&hellip&rdquo 谁也没想到这一年的&ldquo茶会&rdquo会以这样的一桩惨案拉开序幕。

之前虽然欧阳公子的宠物雷貂被杀死，但那也终究不过是一只动物而已，甚至可以领会成仅仅是一场让人不快的恶作剧。

而今天早晨，整个庄园的气氛都改变了。

死人了。

所有人的心头都笼上了阴云，但这些见惯大场面的人们又谁也不甘示弱，尤其当最后一位宾客、来自越州的河络行商明珠霍桑到来之后。

贵宾齐至，意味着&ldquo茶会&rdquo即将正式开幕，那可绝不会是一场品茶聊天的聚会，而是看不见刀光的激烈战场，是彼此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斗智。

能被向烟梧在&ldquo茶会&rdquo中放出来的藏品，都是价值连城，每一件更值得去争抢，每一件都可以在低价位爆出冷门，考验的不只是对古董珍玩的鉴赏能力以及各家的财力，更重要的是心理。

向钟之死，就是对四位贵宾心理的第一次考验。

&ldquo茶会每两年才有一次，已经花费了那么多心血，不能因为死一个人而停止下来，&rdquo向烟梧也斩钉截铁地说，&ldquo我会加强护卫，尽快捉出凶手的。

&rdquo 傍晚的时候，四位贵宾和向烟梧一起坐在一楼的大厅里闲聊。

狄弦和童舟虽然也出于礼貌受邀&mdash&mdash&ldquo这是两位在此躲避风雪的朋友，和我也算是有缘&rdquo&mdash&mdash但两人很知趣地坐在角落里，不去和生意人们扎堆。

童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

南淮黎氏的黎淮清和晋北的欧阳公子都算得上是美男子，但两人的气质却有很大分别。

黎淮清是一个精干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种只属于年轻人的生气。

与之相对，欧阳公子已经年近四旬，虽然容貌保养得上佳，还是难掩一股懒散雍容的气度。

河络行商明珠霍桑已经五十多岁了，花白的胡子一直拖到胸前。

他那满脸的皱纹估计是笑出来的，无论谈到什么话题都是笑容可掬，好似一个慈祥的老爷爷，让人很难想象他当年亲手杀害二十余名叛出河络部落的同胞时的凶残。

而事实上，他也非常谨小慎微，别看他脸上笑得起劲，在这次请来的四位宾客中，他是唯一一个谢绝了引路人，完全自己摸过来的人，并且连到达时间都没有通知。

据说他的日常生活也是一贯如此，从来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羽飞轩则是一个面色阴沉的枯瘦老者，看样子更接近于一个精明的师爷而非老板，但谁也不敢小看了他。

羽族向来是个轻视商业的种族，羽飞轩能够把自己的商号做到遍布东陆，显然有着过人的头脑和毅力。

除此之外就是主人向烟梧了。

虽然连续遭逢灾难，他仍然显得很有城府，与几位客人谈笑风生，半点也不失主人的身份。

这让童舟既佩服又纳闷。

&ldquo这个人绝对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啊，从他的血管里直接流出冰水我都不会觉得奇怪，&rdquo童舟低声对狄弦说，&ldquo我实在难以相信他会对一个废人一样的儿子那么上心。

&rdquo &ldquo这方面是有点小道消息的，&rdquo狄弦诡秘地一笑，&ldquo我听说，向希泓这孩子之所以从五岁开始就变得痴痴呆呆无法成长心智，和他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有关。

而他母亲的死亡，又牵涉到一个重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对向烟梧十分重要。

他那么尽心尽力地养大这个孩子，就是希望着有朝一日能医好他，从他嘴里掏出那个秘密。

&rdquo &ldquo原来是这样，不愧是个生意人。

&rdquo童舟顿时一脸的鄙夷。

&ldquo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还是保留了最底线的人性的，&rdquo狄弦说，&ldquo他完全可以找一个高明的秘术士对他施展读心术。

但对于这样的痴儿来说，强行使用读心术固然可以阅读他的记忆，同时也有极大可能毁坏他的脑子，把他彻底变成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

向烟梧没有使用这一招，说明他总算还是个人。

&rdquo &ldquo谁知道他是不是没本事找到一个足够厉害的秘术士？&rdquo童舟虽然嘴硬，也明白以向烟梧的财力，聘请到一位秘术大师并不困难，心里的恶感稍微减弱了一点。

&ldquo差不多了。

&rdquo向烟梧忽然站了起来，四位宾客也跟着站起来了，先前谈笑风生的愉悦表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肃穆。

童舟一阵兴奋，知道第一天的&ldquo茶会&rdquo要开始了，只可惜自己无缘见识。

&ldquo我们回去吧。

&rdquo狄弦站起身来，拉着童舟向楼梯走去。

向烟梧冲他点点头，带着客人们走向另一侧的楼梯，该楼梯通往地下密室，也就是所谓的&ldquo茶室&rdquo。

&ldquo请等一等。

&rdquo欧阳公子忽然说。

所有人都是一愣。

&ldquo这两位朋友既然机缘巧合遇上了茶会，为什么不请他们二位索性也去看看热闹呢？&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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