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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一问册封大典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好按照章程办事。
嬴稚走入紫宸殿,一眼便看到有人蹲在紫宸殿的阼阶角落,用手指抠着地上的石头。
是……赵悲雪? 嬴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试探的说:“赵皇子?” 的确是赵悲雪。
昨日他按照梁缨所说,粘着梁苒,腻着梁苒,死缠烂打,结果根本不奏效,反而惹怒了梁苒,梁苒把他轰出去,不让他呆在紫宸殿里。
赵悲雪本打算回自己的东室,但是转念一想,东室也在紫宸殿之内,梁苒不让自己进入紫宸殿一步,所以东室也是不能去的,于是老老实实的站在紫宸殿大门口,站累了便蹲下来,蹲在阼阶的角落,百无聊赖的抠石子。
但凡是路过的内监、宫女,都会多多少少看他两眼。
一来赵悲雪不是梁人,二来他平日少言寡语,面色阴鸷,只有梁苒一个觉得他是狗子,旁人都觉得赵悲雪是不折不扣的恶狼,所以也没有人敢平白无故的招惹他。
赵悲雪正在抠石子,听到嬴稚说话,没有抬头,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抠石子。
嬴稚奇怪,还以为他没听见,又问:“赵皇子?你这是……” 这一次他的话还未问完,赵悲雪已然冷冷的抬头,冷冷的扫过嬴稚,冷冷的说:“不要与我说话,君上不叫我理你。
” 嬴稚:“……?” 齐王的册封大典在大梁宫中朝太极殿举行。
梁缨一身王爵礼袍,头戴象征王爵的冕旒,台下是新任大宗伯嬴稚发言致辞,敬告天地,梁缨略微有些紧张,心里默背着自己一会儿的念稿。
梁苒一撇头,便见他如此紧张,恨不能同手同脚,忍不住轻笑一声,终归还是个孩子,说起来梁缨还不到半岁,虽看起来高大伟岸,紧张也是难免的,情有可原。
梁苒走过去,轻声说:“别紧张,无妨的。
” 梁缨点点头,说:“嗯,儿儿、儿子没……没紧张!” 梁苒笑出声来:“还说没紧张?你的冕旒都歪了,来,寡人给你整理一下。
” 梁苒不如梁缨高大,梁缨很自然的垂下头,梁苒则是微微仰头,伸手与他整理冕旒,春日的暖阳照入太极殿之中,金色的阳光将二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俨然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倘或身为父亲的梁苒更年长一些,或身为长子的梁缨更年轻一些,那便更有说服力了…… 赵悲雪往这边看过来,在他眼中哪里有什么父子,只有对旁人冷冷淡淡,对梁缨体贴温柔的梁苒,还有高大英俊,位极四王的梁缨。
一股酸意涌上心头,赵悲雪走过去,巧妙的挤在二人中间,开口说:“大哥,我来替你正冠。
” 梁缨:“……” 梁缨听着那声“大哥”,身子陡然一歪,差点直接跪在大殿上。
“呵呵、呵呵……”梁缨笑起来磕磕绊绊:“没、没事,我自己来罢,我自己可以正冠。
” 嬴稚致辞完毕,梁苒亲自为梁缨授予齐王印绶,接下来便是动员兵马,准备发兵北赵。
“报——!!” 苏木大步冲入太极大殿,他面色焦急,额角挂着热汗,呼呼喘着热气,急促的说:“君上,边关急件!” 梁苒皱眉,说:“北赵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苏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目看了一眼赵悲雪,眼神复杂,这才拱手说:“启禀君上,北赵传来消息,说丢失之物已然寻到,并非是世子郁笙偷窃,一切乃是误会,想与大梁和谈,重修旧好。
” 他这话一出,羣臣激动。
“北赵这是怕了!” “无错!我就说,世子郁笙这等神仙般的品性,如何会做偷盗之行?必然只是赵人随便寻的借口!” “如今他们看大宗伯病逝,齐王年轻有为,恐是怕了!” “哼!赵人真真儿无耻,欺软怕硬!” 前任大宗伯与北赵绝对有所勾连,如今他死了,这消息传到了北赵,北赵自然需要重新掂量掂量。
再者,如今的大梁除了拥有世子郁笙的冶铁技术,还拥有了冯老的万贯家财,和无数宝马,实力已然更上一层楼,北赵选择这个时候开战,其实是不明智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赵的皇帝也算是能屈能伸,主动请求和谈。
就在羣臣一片惊喜赞叹之中,梁苒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苏木的眼神略微异样,怕是北赵求和并没有那么容易,其中还有小猫腻。
梁苒开口说:“苏木,北赵可还有后话?” “是。
”果然不出梁苒所料,苏木抱拳说:“北赵有言,和谈的前提条件是……希望能放北赵四皇子回归母国。
” 北赵的四皇子,那不就赵悲雪么? 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拢在赵悲雪身上。
今日是册封的大日子,赵悲雪也出席了册封大典,只不过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这一下子瞬间变成了焦点。
北赵求和的前提是放回赵悲雪。
赵悲雪本就是到大梁来做质子的,做质子只有两个归属,要么死在大梁,要么回到北赵,如今北赵主动召回赵悲雪,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应当欢心才是。
然,赵悲雪并不欢心,他猛地眯起眼目,立刻看向梁苒。
倘或自己走了,上京与信安,大梁与北赵相距千里万里,还如何能见到梁苒?赵悲雪心窍激动,不断翻涌,他第一次有些惧怕,惧怕梁苒说出放自己离开的言辞。
梁苒与赵悲雪四目相对,心窍也是猛跳两下,如果放走赵悲雪,那寡人的老三老四老五怎么办?还有谁与寡人生孩子?绝不能放走赵悲雪,绝不…… “君上!”臣子走出来,高谈阔论:“赵皇子本就是北赵人,他来上京是作为北赵的人质,如今北赵主动求和,左右都是为大梁的安宁,不如将赵皇子放回赵地,亦没有什么损失。
” “是啊是啊,言之有理!” “再者,臣尝听说北赵四皇子在赵地,素来有天扫星的诨名,赵皇子若是常年久住上京,说不定也会拖累大梁的运势,依臣看,若能送走赵皇子换得天下安宁,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整个太极大殿都是附议的声音,倒不像是册封大典,而像是专门送走赵悲雪的朝议大会。
梁缨皱起眉头,一脸肃杀,站出来力排众议:“臣有异议!” “哦?”梁苒挑眉:“不知齐王有何不同见解?” 梁缨朗声说:“赵皇子虽是北赵人,但自从入我大梁,对君上忠心耿耿,不惜以命相护,对我大梁有利无弊。
臣以为大梁的臣子,都是饱受诗书礼仪教化之君子,如何能相信天扫星那些诈怖愚民的卑劣手段?大梁建立学宫,供君子读书,难不成就是学了这些,还远远不及一个愚民!” 臣子们脸色变色,梁缨的口吻犀利,毫不留情,让一帮子老臣颜面扫地。
他们自然知晓,所谓的天扫星,都是一些上位的政治者,为了摆弄百姓,编纂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瞎话,百姓听了会以为这是老天爷的旨意,而上位者只是顺应天意罢了,方便更好的将政策推行下去。
梁苒微笑说:“齐王的言辞,颇有当年老祖宗的风采,只不过……你这般言辞,很多老古板该不爱听了。
” 梁缨非但没有收敛锋芒,反而继续说:“臣只知对大梁尽忠,不知自己的言辞够不够好听。
再者,北赵主动挑起战事,侮辱世子郁笙偷窃,如今他们自行作践,反过来求和,却对我大梁要求指点,这是何种道理?” 臣子们乍一听北赵想要求和,都沉浸在不必打仗的喜悦之中,因而一时间忘了这个事儿。
挑衅是北赵先挑衅的,他们诬陷世子郁笙偷窃,给世子郁笙盖上了一个莫有的污名,这会子又自圆其说,说东西找到了,不是世子郁笙偷的。
按理来说,大梁应该追责才是,必然要北赵给世子郁笙道歉,这才是正经儿。
谁能想北赵还自己提起了条件,想要求和,必须如何如何。
梁缨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中人,此种求和,不要也罢。
” 嬴稚眼眸微动,拱手说:“北赵卑劣,羞辱菰泽世子,便是欺辱大梁臣工,天子一向爱护臣子,绝不会坐视不管。
臣认为,齐王骁勇,可以一战。
” 嬴稚看出来了,梁苒是想打的,他自然是拥护梁苒的想法,当即站出来力挺梁缨。
一时间朝臣争论不休,有主和的,也有主战的。
主和的意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赵悲雪送回去,便可以罢免战事,省去一大批战争的开销,既不劳民又不伤财,何乐不为?至于主战,便是觉得北赵出尔反尔,大言不惭,根本不将大梁当做一回事儿,如果今日答允了求和,保不齐他们明日更加过分,泱泱大国的邦交何曾如此儿戏,这只会被人看不起。
两面吵闹成一片,太极大殿仿佛市井菜市场,赵悲雪便站在吵闹的漩涡中央,他没有开口,也没有说话,他没有表示自己想要离开,也没有表示自己想要留下,但他的眼睛一直深深的凝视着梁苒,仿佛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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