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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天幕下,谢玹一人一剑一骑,破开黑压压的千军万马。
玄色的身影,于刀枪铮鸣中,用一种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明月台下。
不知何时,飘起了漫天飞羽的雪。
容娡却好似对凉意浑然不觉,伏在栏杆上,一动不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谢玹翻身下马,大步迈上台阶,几乎是跑着登上明月台。
披风猎猎翻飞,沾着血污的玄甲,在行走间被他解开、脱下。
转眼间,他便登到高台上,在容娡面前不远处站定,身姿清隽颀长,隔着如絮的雪幕,深深地望着她。
——细雪淅沥,他的眼神里满是爱意。
有一片冰凉的雪花坠入容娡眼里,融作温热的水滴,顺着眼尾滑落。
沾着碎雪的眼睫猛地颤了颤,容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决堤的情绪,飞奔着扑入他怀里。
“谢玹。
”她死死地抱住他劲瘦的腰,将面颊埋进他坚实的胸膛,哽咽着唤,“……谢玹。
” 谢玹像是对她的动作早有预料,在她扑过来的前一刻,便早早张开双臂,上前将她拥入怀里。
他抱的很用力,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面颊紧紧贴着她的发顶。
厮杀的人声,在相拥的一霎,遥遥与他们隔绝。
天地寂静,唯有心跳声鼓震不止。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的头顶、肩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静止,天地之间,他们仅能感知到彼此。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仅是短短的一瞬。
谢玹浓长的睫羽轻轻眨动了一下。
似是想到什么,他将容娡稍稍松开一些,清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寸寸看过去。
容娡抬头看他。
这人琥珀色的眼眸里,折射着清浅的雪光,面容一如既往的神姿高彻。
只是,从前总是漠然的眼里,如今多了她的身影,被她牵动着心绪,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细细端量着容娡,容娡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主动道:“我没有事。
” “没事便好。
”他用指腹细致地拭净容娡眼尾的泪珠,眸光微漾,似是有千言万语想同她说,却莫名说不出口。
最后只重复道:“……没事便好。
” 容娡听得又想哭了。
她撑着他的胸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他没受伤后,重新抱住他。
隔着几层布料,能清楚的感受到谢玹的心跳,鲜活有力,稍微有些快,应是因为方才赶得太急。
容娡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温暖的胸口,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冷檀香,默默地想。
这个人,好像很笃定,她见到他后会抱住他,所以才提前将冰冷硌人的玄甲脱下。
——事实上,她也确实来抱住他了。
真是的。
他怎么能这么了解她。
容娡窝在谢玹怀里,心里小声嘀咕,唇角却不受控地上扬起来。
— 明月台上的其余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巍军惊得懵住,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良久回不过神来。
谢玹将容娡搂在怀里,看向那些祭官与献官,目光变得极冷,仿佛浸透了雪意,凝成一柄无比锋利的冰刃,一一从他们脸上刮过。
众人战战兢兢,宛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分毫不敢动弹。
高台之下,兵刃相接,祭坛变作战场。
叛军明显不敌巍军精兵,被打得落花流水,弃甲曳兵。
容娡面对着梯台外,刚好能将台下的战况尽收眼底。
血流成河,残肢遍地。
洁白的雪地被血染的猩红,血流像裂开的冰面那般蜿蜒着伸向四面八方,惨叫声此起彼伏,宛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容娡的眼睫猛地颤了颤,不忍再看。
她转而看向祭台上的其余祭官、礼官、献官,目光灼灼,逐一从他们僵硬的脸上扫过。
声音很冷,裹挟着风雪似的,隐有肃杀感。
“你们这些人,求神拜佛,祭祀上天,究竟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不知餍足的欲望?” 她的眼瞳漆黑又明亮,瞳仁深处宛若蕴着熠熠火光,哪怕是风雪茫茫交加,也难掩其中那股明艳的灼热。
众人目光闪躲,唯唯诺诺,无人应声。
容娡死死盯着他们,双目泛红:“为何不答?是不知,还是不敢?” 先前险些要被祭神的那种恐惧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她一回想便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用力紧了紧手心,才勉强使得自己没有失态。
依旧无人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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