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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中的那么大。
池塘的老朋友,那棵活了很久很久的巨大银杏树也还在,像个年迈却依然优雅的老骑士笔直地守在一旁。
正是新旧交替的季节,池塘水面上还漂着来不及腐烂的枯黄树叶,树上却是茂盛的新绿,潮湿的微风悄无声息地吹起,捎着那些陈年旧事从四面八方铺面而来。
五年前,在我跟陆笙南还很相爱的时候,准确说,是在我们都还很年轻并坚信彼此很相爱的时候,常会逃课来这里。
一般都是她敌不过我死皮赖脸的怂恿,任由我把她拽离教室,躲开学生和老师的眼睛,悄悄跑来这座小山脚下。
我们会站在树下青涩地接吻,再靠着大树坐下,翻出书包里的零食、CD机、漫画和小说,慵懒地打发着时间。
那时候的陆笙南喜欢一边听着孙燕姿的歌,一边在精美的牛皮日记本上写日记,她柔软的黑色长发铺展在我的胸口,散发着茉莉清香。
每当我想垂头偷看日记时她就会蓦地起身,大喊一声&ldquo喂&rdquo,我只好乖乖别过脸,继续贪婪地玩弄她的头发,或者抢走她的一个耳机。
直到夕阳温柔地笼罩整个世界时,她才心满意足地轻轻合上日记本,接着再后悔地撇嘴抱怨:&ldquo明天肯定会被老班骂死的,下次再也不来了。
&rdquo&ldquo好,再也不来了。
&rdquo我笑着答应,那时我从不害怕会没有下次。
那时候,下次并不是一个奢侈的字眼。
&ldquo就这。
&rdquo我花了点时间,在银杏树干上找到自己跟陆笙南的名字,它们的位置看上去偏低,大概是因为我比六年前的自己要长高不少。
那年我花了半小时才用美工刀一点点刻出来的笔画,如今被岁月冲洗得只剩下一些浅淡的印痕。
简凝眯眼打量了会,随后从包里翻出一把多用指甲刀,顺着陆笙南三个字的笔画刻起来。
见我不解,她淡淡解释:&ldquo别这样盯着我看,我答应了她的。
&rdquo &ldquo答应了什么?&rdquo我问。
&ldquo她希望这个名字能一直存在。
照我看,再过几年肯定会消失。
既然来了,就顺手帮她加深下好了。
&rdquo我怔怔地看着简凝一笔一画地刻着,鬼使神差地拿出随包携带的小刀,将自己的名字也认真地加深了一遍。
大功告成后我们退后几步,她拍着衣袖上粘着的木屑,我则满意地打量着自己重新加工后的作品,彼此默契地相视一笑。
那一刻我又忍不住缅怀起过往,我当然明白岁月不能回头,但如果可以,我多希望那年的自己和陆笙南能按照我们希望的那样走下去,或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我们真的还相爱着。
离开三中老校区后我开始考虑今晚的去处,现在别说回汽车东站,就连能不能等来一辆带我们离开这的TAXI还是未知数。
偏偏这时还下起雨,不是春天惯有的那种连绵细雨,而是大颗的类似雨夹雪的小冰雹。
我们被迫走进一家被扫荡一空的小超市,都是些即将拆迁的空房子。
天色渐黑,简凝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
当我发现时,她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剧烈地战栗着,仿佛身体随时会散架。
她想张口说话,喉咙却似乎被人狠狠掐住般,发出很怪异的嘶哑声。
我慌忙蹲下扶住她,她浑身发烫,面色狰狞,身体轻微地抽搐着。
&ldquo简凝,你没事吧?喂!简凝你别吓我啊&hellip&hellip&rdquo我心急如焚地掏出手机拨110,她及时阻止了我,抬起手艰难地指着跌落在地的黑包。
我反应过来,赶忙抓过包一顿乱翻,手机、钱包、口红、万宝路、钥匙、打火机、镜子、手套&hellip&hellip终于翻出了一个乳白色的小药瓶,上面没有任何贴标,我拿到她眼前问:&ldquo这个?&rdquo &ldquo两&hellip&hellip两颗。
&rdquo这几乎是她最后的力气。
我赶忙拧开瓶盖,倒出了两颗蓝色药丸在手心,又拿出自己包里的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吞下去。
随后她闭上眼,呼吸慢慢平复。
我安静地守在她旁边,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过了很久后她才恢复正常,她睁开了眼,像是获得了新生般。
我刚松一口气,她就突然挣脱开我,然后冷冷地站起来,背对着我走到了门口。
&ldquo你刚怎么回事,差点没把我吓死。
&rdquo我起身追上去。
&ldquo没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究竟有什么&hellip&hellip&rdquo病字还没说出来,她便急切地打断了我,&ldquo跟你无关吧。
&rdquo她没回头,连声音都变得冰冷倔强。
我犹豫着,嘴边的疑问还是吞了回去。
从来没人能勉强她做任何事,回答任何问题,这一点我早有领教。
我们回不了家,只能就近找到一家旅馆住下。
其实也不是正规的旅馆,就是一家人用自己的民房改建成的招待所。
老板说这里再过两个月就要全面拆迁,居民都走得差不多了。
空下的大片楼房反而成了年轻人来找刺激的游乐场,常有人半夜来这玩什么找鬼游戏,也有不少人中途会被吓得鬼哭狼嚎要退出,于是他这个供人临时睡一晚的破旧旅馆应运而生了,当然他还有三张出租的麻将桌,供人通宵娱乐,自己还提供夜宵。
老板解释着这些时颇为激动,大概很为自己的商业头脑自豪。
我们在他那吃了一顿手艺平平的晚饭,然后别无选择地住进了一间只有木板床和白炽灯的小旧屋。
老板给我们提来了一个开水壶、两个一次性纸杯和一床干净的厚毛毯,随后他又扛来一捆干燥的木头,指着墙角一个火炉灶说:&ldquo没空调,冷的话就烧柴,比什么都管用,保证一晚上都暖和。
厕所在房间外的走道尽头,半夜别随便开门,这里睡的客人乱七八糟,万一出事了可不好。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来敲门。
&rdquo老板熟稔地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关门前他不忘暧昧地含笑补充道:&ldquo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就在楼下。
&rdquo &ldquo等等。
&rdquo刚要关门,简凝又不客气地喊住了老板,&ldquo有酒吗?&rdquo &ldquo只有白酒。
&rdquo &ldquo也行。
&rdquo 用老式大酒坛酿好的白酒,老板送上来了两坛。
门关上半响后,我跟简凝才面面相觑地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担心冻死街头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狂风拍打着摇摇欲坠的玻璃窗,我在想搞不好半夜&ldquo哐当&rdquo一声它就会碎了。
简凝看着那张小木床,眉间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我倒上一杯热水端给她,几乎有点幸灾乐祸&mdash&mdash这种环境对我来说反正是没问题的,她受不了也是拜她自己所赐。
如果不是她的突然提议,我们现在已经回星城了。
她也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朝我投过一个冷眼,抓起毛毯披上,懒得再看我。
温度随着夜色的加深越来越低,我只好照老板说的生起了火。
火苗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蔓延出一个旺盛的火堆,房间立刻变得温暖,并摇曳着一层金灿灿的橙黄。
简凝只坚持了两分钟,就缴械投降了。
她那么瘦,肯定很怕冷。
她别有用心地关掉了电灯泡,轻轻踱步过来,在炉子旁坐下。
似乎为了表示自己不会白分享我的劳动成果,她把毛毯分一半给我。
意外的是,把毯子分给我的时候,她的头居然很自然地靠在了我的肩上,之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mdash&mdash她早就累坏了。
我迟疑了一下,有些僵硬地伸手从毛毯外面搂住她的肩,她身体微微一弹,还是接受了这个暧昧的回应。
随后,温暖很快包围了我们。
我有点渴,想起身倒杯水,又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温馨,最终放弃。
后来我们就倒了两杯白酒,小口喝着暖身。
不想这白酒还真是出奇地烈,一杯下来,我整个胸膛都被酒精烧得厉害,纯粹是硬撑。
简凝更是全程皱着眉头,但依然一口气喝了两杯。
直到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这才被迫放下了酒杯。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一会,她说话了。
&ldquo小时候,还没跟妹妹分开时,每天早上都要吃吗妈冲的鸡蛋粥。
我跟她同喝一碗,我总跟她说:你是妹妹,我让你先喝。
每次她都特别高兴,端起碗就乖乖喝起来。
其实我不过是讨厌鸡蛋粥上面那一层凝固的蛋黄。
上小学时,班里有个男生喜欢她,天天缠着她。
我就跑去告诉她,那个男生的爷爷以前家里是地主,书上说过,地主都是坏人,所以你不能跟坏人的孙子玩。
妹妹很天真,完全相信我的话,以后再没理过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失落了一阵子,很快就跟我好上了,我跟他每天腻在一块。
后来我妹妹终于发现不对,跑来问我:&lsquo姐姐,你不是说他是坏人吗?为什么你还跟坏人一起玩。
&rsquo于是我大言不惭地告诉她,&lsquo姐姐不怕坏人,姐姐要保护你,姐姐怕他害你,所以更要看紧他。
&rsquo那个傻瓜又轻易相信了。
她总是那样,眨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毫不犹豫就相信我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言。
&rdquo 简凝说到这出神地笑了笑,&ldquo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吧?其实我也不清楚。
可能,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下我是坏人这件事。
从小到大,只要妹妹喜欢上的东西我都会想方设法夺走,玩腻了再丢掉。
偏偏我还喜欢打着保护她的名义去抢,这样,她不但不恨我,反而加倍感激和信赖我。
我最喜欢看她天真无邪地叫我姐姐时的样子,顶着一个笨笨的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每每那时我就忍不住在内心狠狠地嘲笑她、践踏她、瞧不起她,并且特别愉快。
&rdquo 突然之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简凝提高了声音,情绪有些失控,&ldquo可是,我也爱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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