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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东楼下靠南的一个角落里,有张八仙桌,桌旁,摆着几张长板凳。
板凳上,半蹲半坐地坐着一个人,歪戴帽子斜瞪眼,敞着大襟卷着袖,一望而知是北京城里的混混,“八大胡同”里的地痞。
他跟旁边那几个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喝茶,一面唾沫乱飞地东拉西扯,乱吹一通! 旁边还有几个卖花的小贩提着篮子,听得出神,忘记了张罗生意! 那居东的留着山羊胡子、瘦削猥琐的一个,吹得最起劲。
只听他耗子眼乱转地说道:“昨儿个夜里,大内的‘血滴子’、‘雍和宫’里的喇嘛都出来了,满城里拿人,连‘禁卫军’跟‘九门提督’都用不上,你们谁知道为什么?”到此顿住,静待答覆! 旁边那一伙瞪着眼,摇了头,可是偏偏有一个嘴上无毛的年轻小伙子少不经事,不识趣,在大伙儿摇头之中,他突然插了一嘴,而且还挺神气的:“九爷,我知道,是拿飞贼……” 话犹未完,那被尊称九爷的瘦削老者鼠目一瞪,沉了脸,叱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知道什么,在九爷面前逞能,滚一边去!” 年轻小伙子没滚,可是脸一红,一声气没敢再吭! 那位九爷端起茶,“咕登”一口,抹抹嘴,刚要开口! 由旁边来个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往他面前一伸手,满脸邪笑地嘿嘿说道:“老九,把你那‘金枪不倒’再来一包。
” 那位九爷一瞪眼,破口骂道:“又是你这没出息的窝囊废,黄胖,你自己说,你赊了我老九多少了?不是我老九不讲义气!大家都是混饭吃,要碰上你这一号的,我老九岂不要喝他奶奶的西北风去。
” 那胖子一点也不在乎,涎着脸,嘿嘿笑道:“老九,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就瞧在多年交情份上行行好,我昨儿个让那小狐狸精整惨了,今儿个……” “什么下不为例!”那位九爷寒着脸道:“少在我老九面前来这一套,下回一块儿算!” 那胖子忙哈腰应道:“是,是,是,只要有这次,下次咱们带利算,成么?” 那位九爷哼地一声,伸出指头钻了钻鼻子,恶心人地,又往大襟上一抹,这才慢吞吞地探怀摸出了一个白纸包,一瞪眼,没好气地递了过去:“拿去!” 那胖子立刻满面神来,忙不迭地接过纸包,连道个谢都顾不得了,便抖着一身肥肉急步走了。
那位九爷望着他的背影“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咒骂说道:“缺德带冒烟儿,外强中干,没出息的窝囊废,总有一天,你会伸腿瞪眼儿,死在窑子里!” 他骂人家,可没想想自己做的是什么买卖,会落个什么下场。
骂完了,转过了头,清了清嗓子,道:“嗯,嗯,小顺子说是飞贼,可也-得上点边儿,虽称得上是飞贼,可是他不是偷大户人家,是跑进了大内!” “啊!”大伙儿禁不住一声惊呼,吓白了脸! 这时候,在另一个角落里,有个身材瘦高的中年黑衣汉子,目光阴沉地向这边投过一瞥。
可惜那位九爷没瞧见,不然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那位九爷得意地扬眉一笑,道:“你们谁知道那家伙跑进大内干什么去了……” 这回没人敢说话,那年轻小伙子更是噤若寒蝉! 那位九爷咳嗽了一声,刚要张口,倏地脸色一变,连忙低下了头低低说道:“待会儿再说,散,那主儿来了!” 大伙儿似是早知道“那主儿”是谁,都没回头,可是刹那间散个干净,便连另一个角落里那黑衣汉子也低下了头! ※※※※※※ 大门外,走进了个身穿青缎子长袍、外罩团花黑马挂的中年大汉。
这大汉身躯魁伟,浓眉,大眼,狮鼻,海口,好威猛的一副长相,尤其,那炯炯环目更为慑人! 那两只袖口微卷,露出雪白的两段茸毛,两只铁腕又圆又粗,步履雄健地进了大门! 早有鸨母、龟奴双双迎了上去,两张脸堆满了谄笑,见面便哈腰:“海爷,多日不见,今儿个是什么风……” 那大汉一摆手,大笑说道:“多日不见,多日不见,大伙儿都好!” “好,好,好,托您海爷的-!” 那大汉向着身后紧跟而来的一名汉子一丢眼色,那名汉子抖手便是雪花花的两锭白银! 出手阔绰大方,又有派头,这地方最喜欢这样的人,也最巴结,鸨母、龟奴立刻笑得眯了眼,忙伸双手接过:“谢海爷赏赐,又让您破费了!” 那大汉又一摆手,说道:“小意思,买买花,喝喝酒去,梅姑娘在么?” 鸨母没答话,那龟奴却忙道:“海爷您今儿个来得不巧,梅姑娘刚出去……” “刚出去?”那大汉一怔! “是,海爷。
”那龟奴忙道:“是被廉亲王府的三格格接走了。
” 那大汉浓眉一挑,道:“又是那丫头,她怎么老跟我作对?” 鸨母笑嘻嘻地道:“海爷,那才是冤枉,连梅姑娘都不知道您今儿个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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