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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塑雪俑。
塑一个你,塑一个我,塑一个他。
银白的月光下,三个用雪堆的小人儿紧紧地挨在一起,夜的寒气在它们身边弥漫,它们洁白的面庞上却有晶亮的笑颜。
夜深了,屋里的三个小人儿相依而眠,头靠着头,肩并着肩,做着各自心里的梦。
梦里的我变成了一只小鸟,金黄色的喙,殷红的脚,扑棱着翅膀站在将军的肩膀上。
他骑着马奔驰在黄沙白草的西疆,我一飞冲天入了云霄。
在那云雾缭绕的地方我见到了阿娘,她抱我在怀里轻轻地摇着,轻轻地晃着,她的嘴贴在我耳边,她说:&ldquo不要去晋国,不要去晋国,我的女儿不要去晋国&hellip&hellip&rdquo可她又说:&ldquo去晋国,去晋国,我的女儿要去晋国找阿藜&hellip&hellip&rdquo &ldquo阿藜,阿藜是谁?&rdquo我贴在阿娘的怀里问。
可阿娘听不见我的话,她怀里抱着的是一只鸟。
我瞪大眼睛从噩梦中惊醒,黑暗中,那个晋国少年正用星子般的眼眸看着我。
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晋国人,于是我问他:&ldquo晋国在哪里?&rdquo他愣了愣,说:&ldquo晋国在秦国的东方,它的南方是楚国,它的北方有鲜虞和燕,宋国、卫国、齐国在它的东方。
&rdquo &ldquo那它离秦国远吗?它离雍城远吗?&rdquo我似懂非懂地问。
&ldquo远,走路也许要半年,坐车快一些,顺风的时候也可以坐船沿渭水一路行至浍水,晋都新绛就在浍水旁。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去晋国?&rdquo于安把身子朝我靠了靠。
&ldquo不,我不去晋国。
&rdquo我看着头顶黑漆漆的木梁摇了摇头。
&ldquo那你&hellip&hellip&rdquo于安欲言又止,忽然他用手臂支起身子,低头俯视着我的眼睛,抿唇道,&ldquo阿拾,你的眼睛,为什么&hellip&hellip月光下你的眼睛&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是山鬼。
&rdquo我直直地盯着他。
他一怔,随即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言喻的哀色,他连忙想要解释,可我已经把脸转开了。
我这双眼睛是我身上最深、最丑的一道疤,他看得,却揭不得。
于安无奈地躺了下来,我背对着他。
过了许久,他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胛上,如梦呓般说道:&ldquo阿拾,你知道吗?在楚人的传说里,山鬼是住在大山里的神灵,她喜欢戴着香草花冠,骑着虎豹奔驰在森林里。
她很孤独,但她生得很美,比世间所有的女子都要美&hellip&hellip&rdquo 有那么美的山鬼吗?我闭上眼睛,听于安在我身后絮絮地说着。
嗬,这个晋人知道得可真多啊&hellip&hellip 我弯起嘴角,然后沉沉睡去。
这一夜再没有梦见任何人。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就冻醒了,回头看看于安和四儿都还睡得很沉,就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此时天色还早,我取出针线就着窗口透进来的晨光,倚墙补起衣服来。
天冷屋寒,手指易僵,我缝上几针,就不得不停下来搓搓手。
自己的短袄破在后背,补得难看些也就算了,可看着于安肩头那些参差不齐的针脚,我实在觉得有些丢脸,于是又在上面补绣了一朵歪歪扭扭的木槿花。
叠好衣服放在床头,床上的两个人还缩在一起睡得香甜。
我替四儿拉了拉被子,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的积雪堆得越发厚了,脚踩在上面吱吱嘎嘎一阵乱响。
太阳这会儿刚刚升起,微弱的阳光穿过银装素裹的树枝投映在雪地上,不甚明媚,却照得眼前一片晶亮,很是好看。
我花了半个时辰扫清了书舍外的雪,又按例在屋内生起了炉火。
过了午时,将军才出现。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了一卷竹简坐在案后细读,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
我其实很想跟他说说话,但又没有胆子开口,因此,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在开口和不开口的纠结中度过了。
待到太阳西沉,将军终于放下书卷。
我起身去寻火石。
一盏青铜跪俑树形灯由下至上共七只灯碗,待我踮着脚将它们一一点亮,整个房间便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橘黄色光晕。
我满意地将火石塞回自己怀中,一转身,却发觉将军正站在我身后。
我高高地仰起头看着他,身子几乎有些站不稳。
&ldquo小儿可有名?&rdquo将军一撩衣摆在我面前蹲下。
&ldquo阿拾&hellip&hellip我叫阿拾。
&rdquo我结结巴巴地回着。
他的眉毛,他的眼睛&hellip&hellip他好像比我梦里的更加好看。
&ldquo阿拾,是个好名。
&rdquo将军念着我的名字,眉眼之间似有笑意。
我扑通一声跪倒,心想,这回总算有机会谢他当年的收留之恩了。
&ldquo将军,公子府家臣符舒求见。
&rdquo门外传来家宰秦牯的声音。
将军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ldquo下去吧,之后三日我都要会客,若不想被人要走,就老老实实待在房里。
&rdquo &ldquo呃&hellip&hellip诺!&rdquo我用力点头。
&ldquo这个拿回去。
&rdquo将军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榆木黑漆小盒递到我手上。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朝我微微一笑,挥手道:&ldquo去吧!&rdquo 我磕头告退,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怀中的木盒。
木盒里齐齐整整地放着一卷素白的蚕丝、一卷淡黄色的细麻,还有一方艾草色的帛布。
我看看自己身上没了夹层的冬衣,摸摸漆盒里滑手的丝麻,再回头瞧一眼身后温暖的书舍,心里顿时涌进一股热流。
这热流流经全身,让我整个人暖融融的,如泡在温汤里一般,耳畔夹冰带雪的晚风都突然变得和煦起来。
柏妇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给我做好了新衣,我想寻个空隙穿上新衣向将军道谢,却迟迟没有机会。
雍城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都知道将军要在都城长住了,拜帖络绎不绝地递进来,将军的书房里每日都挤满了高谈阔论的士族。
这几日,四儿忙里偷闲替于安出了一趟城。
她在城外的榆树林里找到了唯一一棵栗子树,然后用石头在树皮上刻了记号。
于安说,如果他的家奴没有死,看到记号后就会想办法救他出城。
四儿把事办得很顺利,可回府后却不小心饿晕在院子里,磕破了头。
如果于安要继续在府里住下去,我们就必须先解决一个问题,那便是吃。
三个长身体的孩子,靠府里分来的那几口黍羹哪里吃得饱。
于是乎,我就把主意打到了那几只&ldquo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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