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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庆长 爱是深沉的幻觉(2/5)

脸上露出笑容。

他说,庆长,欢迎你来。

汽车走过一段平坦公路,开始爬山。

层层山脉如同没有穷尽的画卷铺展。

山路曲折,边缘是高深悬崖。

车子始终以S形前进,一个打转,又一个打转。

黄昏暮色降落。

夕阳如血。

深邃山谷中变幻不定的光线,照耀绿色山林。

不知为何,在远离城市文明和繁华的地方,在偏远深僻的地方,庆长觉得内心自如,不再流离失所。

仿佛天生属于这里。

远离。

远离钢筋水泥的石头森林。

远离熙攘而隔绝的人群。

远离形式感和物质堆积的生活。

远离妄想。

信得说,离天空越近的地方,宇宙的讯号和信息会不会与人的生命产生更为紧密的关联。

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拥有他独特的天宫图。

万物星辰为任何一个生命提供能量。

而人在成年之后,渐渐失去和这股原始力量的联系,被给予种种事先设定和束缚的概念,进入自我虚设的牢笼。

一个幼小的孩子会指着红色说它是绿色,可以把前面说成后面,会询问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他们不分辨是非对错。

一切定义都是人为,和事物本质没有关系。

成人世界规则体系,吞噬与宇宙相联的灵性和本能,人渐渐失去与自我的真实性互相联结的能力。

她说,我们最终面对的,是一个庸俗的难以被轻易改造的世界。

3个小时后,汽车抵达叫做月塘的小村。

潘老师说,他们将在此地农户家里借宿一晚,明天一早起来爬山。

抵达春梅需要3小时左右山路,只能徒步。

一趟来回,山路迢迢耗时耗力,平时春梅村民除了赶集和交易货物,很少外出。

高山顶上的村庄。

持续上坡的路途,有时走在黄土裸露的坡道上,有时进入葱茏茂密的树林。

六月夏日,一丝风都没有,空气极为凝滞。

黏湿汗水贴在肌肤上,一会儿身上衣服全部渗出汗迹。

潘老师稳步走在前面,庆长闷声跟随,两个人都背着不轻的负担,往山顶深处行进。

随着海拔增高,视野越显空旷。

大片独特的梯田结构呈现眼前,稻苗在风中起伏。

春梅村寨出现在前方。

密密麻麻木结构房子连接蔓延,屋顶覆盖的木皮被经年风雨霜雪浸染呈现黑灰色,生长出绒密绿色苍苔。

小学在村子入口不远处。

广场上有一面红旗,沿着山腰边缘建出的一排木头房子。

树影下传出孩子响亮诵读的声音。

以前春梅小学只是几间土屋,屋顶由竹桩垒成,地面是碎石泥地,没有门,几个教室用帆布隔开。

在寒风呼啸的冬天或者缠绵雨季,学生和老师苦不堪言。

信得过来之后,因为逐渐扩展的影响力,为春梅小学找到捐助,最终重建房子。

一度时间,电视台报纸杂志各种媒体蜂拥而至采访,不同的人探访,不同的奖项要授予她,各种活动邀请出席。

当地领导觉得自豪,极欲把信得捧成一个有贡献的特殊人物,以此为当地做广告谋福利。

信得却备受困扰。

种种演变已完全违背本意。

她不需出名,也不想被当做宣传工具,只想继续静静在深山教书。

最终采取绝决,拒绝一切活动和探访。

村庄在一番泡沫般喧嚣而虚浮的名声震荡之后,重新恢复日常。

信得上课。

潘老师带庆长去宿舍。

木楼里的窄小房间,破旧粗陋,没有洗漱卫生设备。

公共厕所是由木片遮搭起来的大坑,粪水横流,苍蝇到处飞。

他们有食堂,自己蒸米饭吃。

春梅隐藏在层层深山之中,经常断电,洗澡需要去特定的接山泉的地方。

夏天酷热,冬季寒冷。

土地贫瘠,只能种玉米和土豆。

孩子读完小学,要下山去读书。

除了信得,目前都是本地男教师。

他说,这里的环境艰苦,生活条件简陋,课务繁重,学校里基本留不下人。

那些因为受信得的影响自动涌来的志愿者们,三三两两,待了半年或一年,也都走尽了。

他解释这一切的时候,表情平静。

庆长把背囊卸下来靠在墙角,伸手推开木窗。

窗外是逶迤山峦和古老枫树的枝叶。

高山围绕之中的异族村寨,远踞荒芜山顶,显得与世间格外疏离。

信得的面容特别。

细长凤眼,额头高而开阔,眉毛粗直,狭长脸形线条浑然。

脸上散落黑色小痣,数颗极为明显。

她穿当地妇女的土布衣服,布鞋,头发盘成发髻。

皮肤黝黑粗糙。

人很消瘦。

刚到中国,她也曾在初中教英文课,但后来一直选择待在春梅。

这个村级小学有207个孩子,8个老师。

加上信得,一个不领取任何工资和补助的义务工作者。

她教自然,美术,音乐,综合实践课。

每星期上15节课。

这里是高山之巅。

她说,我喜欢待在高山的顶上。

庆长每周一到两次,和信得一起去爬山。

已是秋天,山谷里漫漫无际淡黄色芒草,在风中如潮水般起伏。

山漆树、乌桕、毛果槭、榉树的叶子都已被冷霜侵红。

深浅不一的红色,使山林在阳光之下呈现出饱满杂染的颜色。

两个习惯远行的女子体力都好。

带了水壶和干粮,一前一后闷声爬上最高峰。

脱掉鞋子,一起坐在山顶巨岩上,默默无言,或交谈几句,看蓝天白云,看底下山峦起伏,天地苍茫一色。

她也跟信得一起去家访。

走10多里崎岖山路,抵达僻远村落的学生家里,有时在学生家里留宿。

真是赤贫如洗的家庭,房子用木板拼成,不能遮风蔽雨,四壁空空,灶台被烟灰染得赤黑。

几乎没有任何家具。

家里的大人基本都外出打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

孩子要做很多农活,或者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上课。

来回路途遥远,中午没有饭吃。

也没有鞋子穿。

沈信得来到此地,工作10年,无疑做出了选择。

她说,新时代是辆轰隆隆势头迅猛的列车,所有人拥挤其中,身不由己,即使前面方向不清,人心惶惶,但有谁可以试图跳车或逃脱。

人可以最终相信什么。

肯定不能相信互联网,也不能相信电视电台报纸,不能相信主义制度概念形式,不能相信许诺和教条,也不能相信任何评判和结论。

任何实际的世间事物,都在变化之中,都不可获得最终的信任。

如果找不到真实自我,那么连自己也不可信任。

这个自己,只是一个被装入列车失去自由的身份。

因此,她想让孩子们学习的最重要的事,是找到自我。

她教他们编歌表达内心所思所想。

教他们观察一年四季山林树木变化,用心观察自然细节,把它们画下来。

教他们感受水流、泥土、植物、动物,置身其中,与一切亲身接触和体会,通过观察和记录,把种种情感,情绪,意识,心灵的变化和经验,在内心储存起来,转化成一种自我意识。

进行感受和创造。

她教出来的孩子,会更有活力,更有思考力。

有些一旦升级去了初中,很容易被老师不喜欢,会被开除。

未来其实并没有多少想象空间。

能有几个孩子可以走出高山盆地,最终走出地域和身份的界限。

一旦成年,出路没有两样。

也许终生无法离开这重重高山围绕之中的土地。

谋取基本生存,进入成人的世界,喝酒,打架,结婚,生子,劳作,无视环境和心灵与自我的联系,再没有做出自我表达的机会。

一起沉入世俗底层,自生自灭。

人被环境困顿,只能在生命最基本欲望之上挣扎存活。

生存环境的恶劣,使人失去想象力和对理想的期待。

穷困,使人无法远行无法得到机会超越生活限制。

信得不愿意成为一个短期志愿者,因为觉得这些孩子需要真正以生命和他们互相联结的老师,如果能够拿出情感和时间,至少他们的童年或少年时光里,接受到关于审美、自我存在、灵性的发展和培养。

这是每一个生命都需要面对的命题,找到真实自我,或尝试这种可能性,而不管他长大以后的生活会如何无望。

这也是她坚持10年的原因。

他们需要的不是怜悯或者捐助,应该是切身环境的品质提高和教育的安定存在积极建设。

或者更长远来说,需要社会的完善和改进。

但这是太大的问题。

她和她的孩子们管不了这些。

他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对她来说,她只管做好自己的教育。

用去10年。

或者用去一生。

这是她的方式和行动。

即使在这10年里,她不断遭受自我怀疑,挫败和被外界干扰伤害的种种影响。

即使这也许会是一个注定失败的行动。

她的意志和愿望,是扑入河流之中的种子,但也许会在遥远的他处开花结果。

庆长与信得一起上课,一起活动,吃睡住行都在一起。

她拍照,做笔记,观察,对谈,记录,坚持工作。

恶劣的生活环境使她身体衰弱。

山上食物单调匮乏,平时多是一锅白菜或其他蔬菜,煮在大铁锅中,蘸着辣椒水吃米饭。

缺乏营养和良好的卫生设施,免疫力下降,身体时有炎症起伏。

她吃药。

也和信得一起抽大量廉价烟草,喝农户自酿的烈性酒。

这是住在高山之上的人渐渐会习惯的方式。

生活资源极其缺乏,贫困并无出路。

稀少的去县城的机会,她会和定山通一次电话。

两个人交谈寥寥,说上三两句已词穷,剩下的不过是问候和叮嘱。

这段时期,她内心情感和思省比在任何时候更为强烈丰盛。

却无处表达,也无人分享共鸣。

数天前,信得帮助一个学生家里加固屋顶,不慎感染风寒发起烧来。

山上已有药物吃了没有用处。

庆长下山,去月塘卫生所配退烧药。

一场连绵不绝的冬雨,持续整整一星期。

雨水在低温中结了冰冻。

山谷中白雾茫茫,冰块压垮树枝,路边有冻死的牲畜。

庆长一趟来回,持续4个多小时。

一路上,走在山林小径间,不断听到树枝被折断的喀喀声音。

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黑。

突然在依旧翠绿的青栲树林里,看见一只褐色梅花公鹿一闪而过。

雄健躯体如同闪电掠过,一对华丽惊艳的犄角,在树叶之间若隐若显。

大概是饿极出来寻找食物。

庆长站在草径之中顿时立住,为这无心偶遇,感受深深震慑。

呵,她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动物。

但它的出现,是对世间的点缀,却提醒人世的无力动弹。

雨水淋湿衣服鞋子,饥寒交迫,困顿贫乏。

[www.sjtxt.com]她知道回到山顶的归宿是什么:发烧病弱的信得,执着狂热的教育爱好者,一堆柴火由单薄衣衫眼神清亮的孩子烧起,他们一无所有,生活被高山限制,食物是土豆和白菜。

这贫乏单调的生活,何时才能得到改变。

人的天性和自由,何时才能得到释放。

多么艰难。

如同石头一样铺在前进道路上做出努力的卑微个体,没有任何口号,却付出自己的健康、时间和一生。

信得说,喜欢孩子们湛亮的眼睛,充沛活跃的生命力,心地像山峦梯田一般自然朴素。

老远见到,大声叫唤,老师,老师,声音如同天籁赤诚。

我知道它只是存在的一个层面,它无法孤立维持。

与此不可剥离的另一个层面,是我如同一滴水珠填塞到这无数人生命所组成的黑暗鸿沟之中,即刻自行蒸发消失。

个体毫无作用。

我只能做完自己需要做完的事情。

刚刚来到春梅时,以为可以改变这里一些什么。

但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久,融入它的生活,理解它越深,我渐渐明白,对它不可能带来任何改变。

相反,这片土地,以它的力量束缚每一个存在其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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