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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她之后,她是怎样抽搐着强忍住眼泪。
但当绍桢挨了打,她又怎样无法抑制地跑到墙角或无人处去痛哭。
这样善良的女孩,老天为什么要把她安排到这样的人家里做童养媳?阿平,那继承了他父亲全部的暴戾、蛮横和残忍的性格的少年是多么可怕,绍桢还记得在酷热的暑天里,他把一篮黄豆倒在天井的地上,要小翠去一粒粒拾起来,理由是要磨练她的耐心。
小翠那弯着腰在烈日下拾豆子的样子至今仍深深印在绍桢的脑海中,她的汗珠落在地上,一滴一滴,一粒一粒,比豆子更多。
已经走到了街的尽头,绍桢站住了,这里并没有楼房,只有两间倾颓了一半的、破旧的木板房子。
绍桢不相信何大爷会住在这两间房子里,哪怕他已经没落了,也不至于到如此的地步。
就在绍桢满腹狐疑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绍桢首先被那女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小翠!”他几乎脱口喊了出来,这是小翠的眼睛和神情,这简直就是小翠!抬起头,他注视那牵着女孩子的人,那女人也正全神贯注地望着他。
“阿桢,你是阿桢?”那女人梦呓似的说。
“小翠!”没有怀疑了,这是小翠,绍桢喃喃地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干枯无神,她的额上已布满皱纹。
十五年,这十五年竟会给人这么大的变化? “哦,你回来了,老张说你一定会回来的!”小翠说,眼睛里突然焕发了光彩,使绍桢觉得当日的小翠又回来了。
“我回来了,小翠,你好吗?老张呢?老张怎样?”绍桢急迫地问。
“老张死了,死了好多年了!” “哦!”绍桢说,非常失望,也非常怅惘。
“你怎样?过得好吗?你怎么住在这里?阿平呢?何大爷呢?”绍桢一连串地问。
小翠把眼睛看着地下,半天后才抬起头来。
“我们和以前都不同了,阿平死了,死在监狱里。
他赌输了家里所有的东西,房子、田地、金子,为了逼出他老子最后的积蓄,他殴打了何大爷——哦,我现在称他阿爸了,他早已做了我的公公。
阿爸为这事吐血。
阿平输掉所有东西,又去偷,去抢,后来杀了人,给抓了起来,三年前死在监狱里,被枪毙的。
阿爸曾经想办法营救,可是没成功。
现在,我带着小薇和阿爸住在这里。
” “哦。
”绍桢说,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翠望着他,脸上露出个凄苦的微笑——和以前一样的,屈服于命运的、无奈的微笑。
然后说: “你怎样?看样子你过得很好?” “是的,我很好。
”绍桢说。
突然,他不再想炫耀他的成功,最少他不愿在小翠的面前炫耀。
“你们靠什么生活呢?我相信,家里没什么积蓄了!” “我每天早上出去给人家洗衣服,三个人生活是够的了,当然不能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
” “何大爷好吗?我想看看他!” “我——我想,”小翠讷讷地说,“你还是不要见他好,他,他现在脑筋不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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