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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轻易开口说出这四个字,好像只要谁先说这四个字,就代表谁先道歉似的。
于是,当争吵越来越多的时候,“石榴花瓶”反而成了他们绝口不提的四个字。
一年年地过去,他们成了一对最平常的夫妻,争吵、打架、呕气、不说话……她摔东西,和邻居们打麻将,整日家里炊烟不举。
他寻芳于酒楼舞厅,彻夜不归。
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见了面,就彼此板着脸恶言相向,他们早已忘了初婚时的梦想,忘了那些甜蜜,更忘了“呢喃集”和数星星的夏夜。
他再也找不到她款摆腰肢,用扫帚在地上画弧度的娇柔之态,她也看不到他欣赏和赞许的眼光。
一切往日的事迹,早像被风吹散了的烟,一去无痕了。
终于,在一次大争吵之后,他们同意了暂时分居。
这天,她收拾她的东西,预备到南部去,他坐在沙发里抽烟,望着她毅然地整理行装。
五年夫妇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心里不无感慨。
她低着头,默默地把抽屉里的衣服放进小皮箱里去,空气沉闷而凝肃。
忽然,“哐啷”一声轻响,他吃了一惊,看到她从抽屉里抱出的一包衣服里落下了一包东西,用一条翠绿的纱巾包扎着。
这声响显然也使她吓了一跳,她俯身拾起这包东西,略一迟疑,就打开了纱巾,里面却赫然是那只石榴花瓶的碎片!他从不知道她保留着这些碎片!这使他在惊异之余,心里立即掠过一阵酸楚和迷惘的感觉。
往事依依,如在目前,他的眼睛模糊了。
她也垂着头,对这堆碎片发怔,好半天,室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两人的目光都定定地停在那石榴花瓶的碎片上。
好久之后,她颤巍巍地拿起一块碎片,注视着破口之处,大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光。
他伸手碰碰她,她一惊,转过泪眼迷离的眼睛望着他。
他说: “为什么留着这些碎片?”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
“那时候——”她轻轻地说,“我以为或者可以补起来。
” 他定定地望着她,忽然觉得像头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紧张惶惑。
他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 “我以为,现在还可以补好。
” “是吗?”她怀疑地问。
“一定的。
”他说,“让我们来把它补好,一个好的修补匠可以完成这份工作。
然后,我们应该写下‘呢喃集’的第一章,我们可以叫这第一章做‘石榴花瓶’。
” 她喊了一声,纵身投进了他的怀里。
恍惚中,他们好像又回到新婚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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