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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自己,我必须饶恕你。
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mdash&mdash王尔德 学生宿舍,一大早楼道里就传来细碎的走路声和说话声,颜晓晨睡得很浅,立即就惊醒了。
她拿出手机,习惯性地去看时间,想看看还要多久上班,却很快意识到那是程致远施舍给她的工作,她不用再去上班了。
还有这个手机,也是他施舍给她的,她不应该再用了。
严格来说,她辛苦存在银行卡里的钱也是他给的,她不应该再花一分。
但是,如果把这一切都还给了程致远,她拿什么去支付妈妈的医疗费?她的衣食住行又该怎么办? 如果真把程致远施舍给她的都立即还给他,似乎一个瞬间,她就会变得身无分文、一无所有,在这个每喝一口水都要花钱的大都市里寸步难行。
原来,她已经和程致远有了如此深切的关系,想要一刀两断、一清二楚,只怕必须要像哪吒一样,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彻底死过一次才能真正还清楚。
想到和程致远从陌生到熟悉、从疏远到亲密、从戒备到信任的点点滴滴,颜晓晨的眼泪又要滚下来,她曾经觉得他是她噩梦般生命中唯一的幸运,是上天赐给她的天使,可没想到他原来真是堕落天使,会带着人坠入地狱。
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也要还清楚! 颜晓晨忍着泪,决定先从还手机做起。
她正打算打开手机,拿出SIM卡,手机响了。
本来不打算接,扫了眼来电显示,却发现是妈妈的电话。
用程致远给的手机接妈妈的电话?颜晓晨痛苦地犹豫着。
这是妈妈自住院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最终,对妈妈的担心超过了可怜的自尊。
她含着眼泪,接通了电话,却不敢让妈妈听出任何异样,尽量让声音和平时一模一样,&ldquo妈妈!&rdquo &ldquo你昨天没来医院。
&rdquo妈妈的语气虽然很冰冷生硬,却没有破口大骂,让颜晓晨稍微轻松了一点。
&ldquo我中午去了,但没敢进病房去见你。
&rdquo &ldquo你也知道做了见不得人的事?&rdquo 颜晓晨的眼泪簌簌而落,不敢让妈妈听出异样,只能紧紧地咬着唇,不停地用手擦去眼泪。
颜妈妈说:&ldquo你中午休息时,一个人来一趟医院,我有话和你说。
如果你不愿意来,就算了,反正你现在大了,我根本管不动你,你要不愿认我这个妈,谁都拦不住!&rdquo颜妈妈说完,立即挂了电话。
颜晓晨看着手机,捂着嘴掉眼泪。
几分钟前,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她有割肉剔骨的决心,就一定能把一切都还给程致远,但现在,她才发现,连一个手机她都没办法还,妈妈仍在医院里,她要保证让医院和妈妈随时能联系到她。
曾经,她因为妈妈,痛苦地扔掉了一个不该保留的手机;现在,却要因为妈妈,痛苦地保留另一个不该保留的手机,为什么会这样? 程致远昨天晚上有没有再做噩梦,她不知道,但现在,她就活在他给的噩梦中,挣不开、逃不掉。
颜晓晨洗漱完,就想离开。
魏彤叫:&ldquo你还没吃早饭!&rdquo 颜晓晨笑了笑说:&ldquo别担心,我上班的路上会买了早点顺便吃。
&rdquo &ldquo哦,那也好!&rdquo魏彤看颜晓晨除了脸色差一点,眼睛有点浮肿,别的似乎也正常,她笑着说:&ldquo晚上我等你一起吃晚饭,咱们好好聊聊。
&rdquo颜晓晨边关宿舍门,边说:&ldquo好!晚上见!&rdquo 颜晓晨走出宿舍楼,看着熙来攘往的学生,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才想清楚自己可以暂时去哪里。
她走到大操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着热火朝天锻炼的学生们。
以前,她心情低落时,常常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她喜欢看同龄人挥汗如雨、努力拼搏的画面,那让她觉得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在辛苦坚持的人,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有人天生就幸运一点,有人天生就运气差,而她很不幸的属于后者。
一个人坐在了她身旁,颜晓晨没有回头看,凭着直觉说:&ldquo沈侯?&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你不需要上班吗?&rdquo &ldquo人生总不能一直在辛苦奋斗,也要偶尔偷懒休息一下。
&rdquo 一个食品袋递到了她眼前,一杯豆浆、一个包子、一个煮鸡蛋,以前她上学时的早餐标准配置,每天早上去上课时顺路购买,便宜、营养、方便兼顾的组合,她吃了几乎四年。
颜晓晨接了过去,像上学时一样,先把鸡蛋消灭了,然后一手拿豆浆,一手拿包子,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大学四年的一幕幕回放在眼前,她以为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咬着牙挨过去就能等到黎明,却不知道那只是黑暗的序幕,在黑暗之后并不是黎明,而是更冰冷的黑暗。
如果她知道坚持的结果是现在这样,那个过去的她,还有勇气每天坚持吗? 沈侯把一张纸巾递给颜晓晨,颜晓晨用纸巾捂住脸,压抑地抽泣着。
沈侯伸出手,犹豫了一瞬,一咬牙,用力把颜晓晨搂进了怀里。
颜晓晨挣扎了几下,无力地伏在了他怀里,痛苦地哭着。
那么多的悲伤,她的眼泪迅速浸湿了他的衬衣,灼痛着他的肌肤,沈侯紧紧地搂着她,面无表情地眺望着熟悉的操场、熟悉的场景,眼中泪光隐隐。
大学四年,他曾无数次在这里奔跑嬉闹,曾无数次偷偷去看坐在看台上的颜晓晨。
在朝气蓬勃的大学校园,她独来独往的柔弱身影显得很不合群。
当他在操场上肆意奔跑、纵声大笑时,根本不知道这个坐在看台上的女孩究竟承受着什么。
当年,他帮不了她,现在,他依旧帮不了她。
沈侯知道晓晨的悲伤痛苦不仅仅是因为他,还因为程致远。
某个角度来说,他妈妈和程致远都是杀死晓晨父亲的凶手,但晓晨对他妈妈没有感情,对程致远却有喜欢、信任,甚至可以说,在这几个月里,他是她唯一的依赖和温暖,正因为如此,她现在的痛苦会格外强烈。
沈侯不是在意晓晨恨程致远,但所有的恨首先折磨的是她自己,他不想她因为要逼自己去恨程致远而痛苦。
沈侯无声地吁了口气,说:&ldquo以前的我要是知道我现在说的话,肯定会吃惊地骂脏口。
晓晨,我不是想为程致远说好话,但有的话不吐不快。
你昨天骂程致远是疯子,我倒觉得,他不是疯子,是傻子!做唯一的知情者,天天面对你和你妈妈,他会很享受吗?你恨自己付出了信任和感激,可你的信任和感激实际就是最好的刑具,每天都在惩罚折磨他。
在你不知道时,他已经每天都像你现在一样痛苦了。
&rdquo 晓晨没有说话,可沈侯感觉到她在认真地倾听。
沈侯说:&ldquo我不会原谅程致远娶了你,但我必须为他说句公道话。
程致远并不是为了不让自己做噩梦,才选择欺骗你!应该说,他以前只是晚上做噩梦,可自从他选择了欺骗你、娶你的那天起,他不但要晚上做噩梦,连白天都生活在噩梦中!&rdquo 颜晓晨哽咽地说:&ldquo没有人逼他这么做!&rdquo &ldquo是没有人逼他这么做,但他爱你,他宁可自己日日夜夜做噩梦,也想陪着你熬过所有痛苦,他宁可自己一直被良心折磨,也希望你能笑着生活。
&rdquo 颜晓晨一下子抬起了头,震惊地瞪着沈侯。
她看沈侯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用力地摇摇头,&ldquo不可能!&rdquo 沈侯说:&ldquo你完全不知道,只是因为他恐惧愧疚到什么都不敢表露。
就算他欺骗了你,也是用他的整个人生做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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