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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他的内力受了影响,身体并没受伤,脚跟刚一着地,业已把真气纳入丹田,穴道的痒麻之感,亦已解了。
好在那书生仍是自顾自地吹箫,并未还击。
车缭避开正面,立即展开绕身游斗的打法。
罡气不从正面袭来,他的内功所受的影响就减轻了许多。
车缭的武功是内外兼修的,不但掌力刚猛,身法也很轻灵。
他避开正面和罡气接触,为的就是想乘暇抵隙,一击得手。
但他展开迅捷的身法和对方游斗,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上。
那书生好似闲庭信步,随随便便踏上一步,就恰好避开了他的攻击。
车缭心头一凛,说道:“你这是天罗步法?” 书生说道:“想不到你倒识货。
” 天罗步法就像“罡气”一般,是只见之于传说中的一门上乘武功。
据说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在百万军中来去自如,别人休想碰着他一根汗毛。
这书生虽未练到最高境界,但用来对付车缭的游斗,却已绰绰有余。
车缭的心不由得一沉,心想这书生若果真的练成了天罗步法,岂非业已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已是欲罢不能。
那书生仍然没有出手,继续吹箫。
箫声高亢,响遏行云,吹到急处,宛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 车缭听得热血沸腾,不知不觉跑得越快越急。
挥拳踢足,虽然明知打不中对方,却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越来越是用力,这情形就好像是一个精力过剩的小伙子,做一些无聊的动作,只求发泄一般。
但车缭早已不是毛头小伙子了,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武学大行家。
突然他觉得有点不对了。
若还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很费气力下去,不必对方还手,他自己就要倒下。
心头一清醒,他急忙跃出圈子,和那书生保持三丈开外的距离,绕身游斗的打法虽没改变,但只是跟着对方的身形移动了。
书生的箫声忽又一变,从高亢变为低沉,曲调越来越是凄怆,宛如三峡猿啼,鲛人夜泣。
车缭听得心中如坠铅块,跟着节拍,脚步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旁观者清,褚岩失声叫道:“车大人,你怎么啦?” 车缭瞿然一省,这书生还没出手,他的心灵已受控制,他是情知打不过对方的了。
但他可不甘心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败给对方。
他滴溜溜一个转身,手中倏地多了一把精芒耀目的长刀。
这把刀的形式十分古怪,刀身细长,刀锋薄得透明,刀柄和刀身相比,短得不成比例,若是拿来和普通的钢刀相比,甚至根本不能说是“刀柄”,只是用两块小小的铁片镶嵌在“应该是刀炳”的部位。
原来这是一把用百炼精钢打成的“缅刀”——当时铸造刀剑的技术,以缅甸最为优良,质量最佳的宝刀,是当真可以把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的。
车缭这把缅刀就正是最好的一种,不用之时,他是当成腰带卷在腰间的。
初时他见这书生手中只有一支玉箫,他以金国一等巴图鲁的身份,自是不能倚仗这种宝刀取胜。
而且他原来的计划,也只是想把这书生活捉,以求逼出他的口供的,他有大力鹰爪功,以为已是可以稳操胜券了。
此时他已经知道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当然是不论什么手段都要使用了。
他把缅刀一抖,倏的变成一把三尺多长的软刀,喝道:“你这些邪门歪道,收起来吧。
有本领的和我见个正章。
”刀光霍霍,俨如一道银虹盘旋飞舞,转眼之间,已把这书生的身形笼罩在刀光之下。
但那书生仍是意态悠闲,自顾自地吹箫,他的天罗步法展开,随意所之,有如行云流水,车缭的缅刀仍是砍他不中。
车缭越发慌了,忽地心生一计,喝道:“老褚,你闲着双手干什么,还不快把那小杂种给我拿下。
”只要褚岩帮他把檀羽冲拿来当作人质,那就可以要挟这个书生了。
他以为褚岩一定懂得他的用意的,哪知褚岩也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他听了车缭的话,露出一脸愕然的神色,却没有立即动手。
这个时候,书生的一支曲子也恰好奏完了。
他停止吹箫,忽地朗声吟道:“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
”歇了一歇,玉箫朝着檀羽冲一指,说道:“冲儿,后面两句你给我念出来!” 他开始朗吟的时候,檀羽冲的脸上已经现出非常奇怪的表情,似是又惊又喜。
褚岩更是诧异,心里想道:“这人也真是莫名其妙,在刀光笼罩之下,居然还有心情念诗?这孩子不过是个仆人的孩子,我从没见过他手中捧过书本,他又懂得什么诗书?”哪知他心念未已,檀羽冲已经接下去念道:“掩泣空相向,风尘何所期?”书生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好孩子,你果然是我的徒弟!” 褚岩又是莫名其妙,不懂因何凭着这两句诗他们才能师徒相认。
“这书生一出现的时候,早已说明自己的身份是这孩子的师父了,为何又要他念出两句诗才能确定他是自己的徒弟呢?”他想。
原来这书生在答应檀公直的请求,收他的孙儿做徒弟之时,为了预防有意外的事故发生,曾留下一把扇子,作为他日师徒相认的信物,扇上题有一首诗,就正是他们现在所念的这首诗。
这其中原委,褚岩当然不会知道。
这书生曾经历过无数险恶的风波,误中别人的陷阱的事情也曾有过。
因此他虽然相信檀羽冲就是他要找的徒弟,但这只是“相信”而已,还必须得到确实的凭据,他才能决定以后的事情怎样去做。
檀羽冲比他还更欢喜,跳起来叫道:“师父,师父,你果然是我的师父!”车缭喝道:“褚岩,你聋了吗?我吩咐你把这小杂种拿下,为何还不动手?” 但此时动手已经迟了。
书生在大笑声中,玉箫倏地挥出! 缅刀与玉箫碰个正着,当的一声,溅起点点火花。
玉箫无损,缅刀已有缺口。
车缭大吃一惊,正想收回缅刀,忽觉虎口一麻,缅刀坠地,人也倒了下去。
书生出手如闪电,他来不及招架,就已给点了穴道。
褚岩见车缭倒下,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抓檀羽冲。
此时他才去抓檀羽冲,已不是为了车缭的缘故,而是为了替自己找“护身符”了。
书生脚尖一挑,把跌在地上那柄缅刀挑起,缅刀化作一道银虹,向褚岩飞去。
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快过飞刀的了。
飞刀来势急劲,要躲也来不及。
他心头一凛,闭上眼睛,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檀羽冲吓得呆了一呆,连忙叫道:“师父,手下留……”,一个“情”字还未说得出来,褚岩也倒下去了。
褚岩只道必死无疑,哪知只觉肩头一麻,便即倒在地上。
他虽然不能动弹,但却已知道他只是被点了穴道,并没受伤。
原来书生飞刀的手法妙到毫巅,飞到褚岩背后的时候,突然转了方向,只是“刀柄”的部分撞着他的肩井穴。
这把缅刀的“刀柄”是用两块薄薄的铁片包着的,虽然铁片很薄,已经起了保护作用,连他的皮肉都没伤着。
书生微笑道:“我知道这人对你还算不错,我没伤他。
这把缅刀弃之可惜,你收下来就当作是师父给你的见面礼吧。
” 檀羽冲一看,褚岩身上并没鲜血流出,这才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
他拾起缅刀,那书生也已来到他的面前了。
檀羽冲叫道:“师父,我找得你好苦,想不到今天能够见得着你。
”他扑入书生怀中,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不知不觉流出眼泪。
书生说道:“别哭,别哭,你爷爷不是常说,好孩子流血不流泪的吗?” 檀羽冲道:“咦,你怎么知道?” 书生说道:“我是你爷爷的好朋友,他平日的习惯用语,我当然知道。
唉,二十多年前,他也曾对我说过这句话的。
” “那把扇子呢?”书生见檀羽冲已经抹干了眼泪,便即问他。
“在妈妈手里。
”檀羽冲道。
“你爷爷呢?”书生问道。
檀羽冲道:“爷爷已经死了!” 书生大吃一惊,叫道:“死了?怎么死的?” 檀羽冲道:“给坏人害死的。
” 书生道:“你爹爹呢?” 檀羽冲道:“爹爹也死了,还有,外公也死了!他们都是给坏人害死的,死的好惨。
” 书生道:“你可知道那些坏人是谁吗?” 檀羽冲道:“我不知道,但听妈妈说,那些坏人有金国皇帝派来的,也有宋国皇帝派来的。
” 书生道:“那么你妈妈还活着吧?快告诉我,你妈妈在哪里?”檀羽冲道:“她在商州节度使衙门。
” 书生怔了一怔,说道:“商州节度使衙门?” 檀羽冲道:“不错,这几年来我和妈妈都是住在那里。
”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知道师父一定是因为听见他们母子住在节度使衙门而感觉奇怪,他想和师父解释,但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书生也知“说来话长”,心里想道:“待我见了他的母亲再问不迟。
” 他悼念好友之死,情绪激动之极,悲声吟道:“掩泣空相向,风尘何所期。
檀公,檀公当时我在扇上题这首诗,想不到竟成诗谶,但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他忽然转身踢了车缭一脚。
这一脚踢得并不重,但车缭已是像杀猪般号叫起来,不但号叫,而且在地上打滚,好像正在受着酷刑,有一条无形的鞭子,不断鞭打他。
褚岩和车缭一样,都是被点了穴道但尚未失掉知觉的!褚岩见车缭如此惨状,又是吃惊,又是有点奇怪,车缭的内功甚是不弱,而且他的脾气又是十分倔强的,怎的这一脚都捱不起。
他哪知道,原来这书生的一踢,乃是用独门的点穴功夫,踢着了车缭“大椎穴”,这大椎穴的部分正当脊骨的神经末梢,车缭的“大椎穴”受了书生内功的冲击,登时全身八万四千个毛孔都好像有一根利针在钻刺一般,痛苦的感觉,难以形容。
岂只像受无形鞭打,简直是超过天下的任何一种酷刑。
书生冷笑道:“你会折磨孩子,如今我也叫你尝尝惨受折磨的滋味!”车缭叫道:“你,你杀了我吧!” 书生冷冷说道:“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车缭呻吟道:“你,你划出道儿吧。
” 书生道:“你绝不会无缘无故怀疑这孩子是檀公直的孙儿,是谁告诉你的?” 车缭道:“是哈必图。
” 书生似乎吃了一惊,喝问:“哈必图已经来了商州?” 车缭正在忍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好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他只“嗯”了一声。
书生道:“哈必图已经见过了这孩子么?” 车缭摇了摇头。
书生道:“既然没有见过,何以你又说是他告诉你的?”车缭道:“这、这、这……”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上气不接下气的呻吟道:“我,我要死啦!” 书生飞起一脚,这一脚踢在他的尾椎骨上,踢得很重。
但说也奇怪,这重重的一脚踢过之后,车缭身上所感受的那种有如给无数利针钻刺之苦,却是顿然消失了。
书生淡淡说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可以让你保全一条性命,否则我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湖上习惯的说话,所谓“可以让你保存一条性命,那就是要废掉他的武功的意思。
书生一时间没有详加考虑,不知不觉,用了这句江湖上的惯语,本来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车缭的面孔,登时又变得苍白如纸了。
书生还没觉察,喝道:“说下去呀!我已经替你解了穴道,你还在赖死么?” 车缭忽地冷笑道:“你已经没有什么手段可以强加于我了!”冷笑声中,只见他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就像一棵枯萎的树似的,慢慢地倒了下去。
原来他趁着自己还可以运用内功的时候,已经自己震断了自己的心脉了。
书生呆了片刻,心里想道:“这人虽然可恶,倒还算得是一条硬汉。
”为了让车缭在断气之前免受痛苦,给他补上一掌。
车缭断断续续说道:“你是我平生见过的武功最好的人,死在你的手上,也不算冤枉了。
”说了这几句话,方始真的死了。
书生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来,解开褚岩的穴道。
书生说道:“你是不是商州节使完颜鉴的手下?” 褚岩道:“不错,我是他的卫士。
你若要灭口,尽管杀我。
”书生哈哈笑,说道:“你还有别的身份,你忘记了?” 褚岩怔了一怔,说道:“我的身份瞒不过令徒,你对我有什么怀疑,大可问你的徒弟。
” 书生笑道:“你忘记了你也是冲儿的师父么,你替我教他几年,我还未曾向你道谢呢,怎会将你为难。
不过,我希望你也把我当作朋友看待。
” 褚岩道:“好,你要知道什么,你尽管问。
但我可得有言在先,能说的我才说,不能说的你杀了我也不说。
”书生说道:“哈必图走了没有?” 褚岩说道:“没有。
我离开衙门的时候,完颜将军正在园中设宴,请他赏牡丹花。
” 书生道:“哦,请他赏牡丹!”不知怎的,当地说到“牡丹”二字之时,声音竟是微微颤抖,似乎颇有什么感触似的。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府衙陪客?”书生为了掩饰自己“失态”,笑问褚岩。
褚岩未答。
书生接着又问:“听说车缭本是哈必图的人,由哈必图保荐他外调商州的,是吗?” 褚岩道:“你知道的比我还更清楚,你叫我还能说些什么?” 书生道:“如此说来,车缭完全是为了盘查这孩子的来历,这才宁可放弃伺候旧日上司的机会的。
但他说哈必图还没有见过这个孩子,是真的吗?”褚岩道:“是真的。
”他知道书生担心的是什么,跟着加以解释:“哈必图知道檀贝勒的媳妇和孙儿当日并未遇难,尚在逃亡。
想必是哈必图告诉了车缭,车缭想起了这孩子来历不明,年龄和檀贝勒的孙儿又相符,而且练武又这么进境神速,这许多疑点加起来,他这才怀疑到令徒身上的。
但据我所知,他今天也还没有见过哈必图,所以你大可放心,哈必图想必还没有知道他们母子竟是和他一同住在节度使的衙门。
”这书生的确是在为檀羽冲的母亲目前的处境担忧,听了褚岩的话,方始稍稍宽心。
书生脸上似乎露出一点奇怪的神色,说道:“你为什么自动告诉我这么多事情?” 褚岩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檀贝勒犯了什么大罪,我只知道他做的事情是对的,不管他是否犯了罪,他都是我心中佩服的人!” 书生道:“因此,你也同情檀氏的孤儿寡妇?” 褚岩点了点头,却苦笑道:“但我身为完颜将军的卫士,倘若是完颜将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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