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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不落全文透露,而且连领导们的批示也都全盘托出。
对于举报信的具体内容,冯开岭在大吃一惊的同时,自然也有了从容应对的时间与心理准备。
“你那边一定要抓紧操作,我这里利用挑选合适人员组成调查组的借口,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年副部长叮嘱道。
“明白。
我这边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平安无事呢?”冯开岭问。
“有些事,估计彻底赖是赖不过去了,弄不好还会越赖越被动。
最好的办法是就事论事,对证据确凿的举报事实尽量承认下来,这样调查组就不会很被动,你那边也可能大事化小,早点平息。
”年副部长显然是胸有成竹。
“这么多问题承认下来不也一样完蛋?”冯开岭急了。
“你难道不懂弃子元术?”年副部长反问。
“哦?”冯开岭一愣,忽然想起阳北那个瞎子说过同样的话。
“实在不行,找个替身!”年副部长的话,斩钉截铁。
冯开岭眼前顿时一亮:“这个办法,妙!” 话说到这个份上,年副部长就算仁至义尽了,底下的事就看冯开岭怎么运作了。
放下电话,冯开岭大大喘了一口气,几天来高度紧张的神经也稍稍得到些松弛。
对于他来说,多亏了这个年副部长啊!这个时候年副部长的存在,于他就是滔滔洪水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天谢地,他花十几年时间精心培育的这个特殊关系,此时方体现出真正的价值。
冯开岭和年副部长有一层同学关系不假,可那种党校同学,不过是一个只有两个多月时间的短期培训班。
当时,年同学只是组织部里一个副处级科员,班上同学不少是正处级领导干部,有的已经掌管着一个实权很大的县处级单位。
因此,很多人都忽略了其貌不扬、其言也寡的年处长。
党校学习课程不多,业余时间却非常充裕。
很多同学来党校学习并不真是为了学到多少知识,而是着眼于结交各行各业的同学,充实自己的政治与人脉资源,因此,只要一有空闲,他们便呼朋唤友,组织各种形式的联谊性活动。
冯开岭那时刚调任省委研究室主任,恰巧和年同学分在一间宿舍,两人课余时间又都不太喜欢参加那些聚会,更对喝酒、打牌、唱歌、跳舞不感兴趣,因而就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散步、聊天。
两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每天有那么多机会在一起神聊,自然就聊出很多共同的东西,由此增进了相互了解与友情。
冯开岭发现,这个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在组织部工作的年同学,为人谨慎低调,头脑聪明且相当冷静,其对人对事的精确分析与判断,注定成为组织工作的干才,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天才。
冯开岭判断,其人其时虽然位置并不显赫,手中权力也有限,可照当下态势发展下去,其前途远比班上那些县长、区长、处长们远大。
基于这样的判断,冯开岭对他一直比较客气,甚至显得有些尊敬,这让年处长感觉非常受用,也有点感动。
在官场中人看来,以冯开岭当时正处的职位,对年处长一个副处级百般恭维,自然有些礼贤下士的味道。
党校学习结束后,冯开岭与别的同学大都联系不多,唯独与年处长主动联络、频繁沟通,且时不时从阳城给他带些礼品。
之后不久,冯开岭原先跟随的老书记突然病逝,他在省里失掉靠山,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这时,他听从年处长的建议与谋划,主动要求下到阳城担任副市长,表面上是离开权力核心下到基层,其实也是脱离了是非中心,顺便捞到半级提拔,也进入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与此同步,年处长也由虚级转为实职,先后当上市县干部处的副处长、处长。
在这期间,不光是逢年过节,就是平常日子,只要一有机会,冯开岭总断不了殷勤探望、电话问候,两人的关系因之慢慢巩固下来。
像冯开岭与年处长这般萍水相逢的关系,能够长期相处下来,其基础无外乎利益二字,彼此一定都会频繁相互利用与交换。
可是,他们之间却有些例外,尤其是凤凰小区那个工程之前的好多年,除了平常那种纯朋友、同学式的走动,以及不足挂齿的一点点礼物往来之外,只有冯开岭时常向年处长开口,或是打听官场信息,或是谋求某种帮助,而年处长却从来没有对冯开岭提过任何要求,甚至多次退还过冯开岭赠与的购物卡等敏感礼物。
这样时间一长,就让冯开岭感觉有些负欠感,进而担忧欠债越滚越重,将来未必能偿还得起。
前两年凤凰小区的那件事,当时年处长话一出口,冯开岭便心中一惊,知道索债的来了。
作为阳城分管城建、规划的副市长,他对辖内哪怕是烧饼大的一块土地都了如指掌。
年处长所提那块地,由于地处几个高档小区中间,随着房价飞涨,其市值可谓寸土寸金,已经有好几拨房产商盯上,交通局本身也不肯吐出,实在是太敏感太金贵了。
然而,既然年处长开了口,冯开岭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满足,而且还得不动声色。
否则,如果把难处摆出一大堆,或者事情搞得不利索,那就势必让人家感觉你做人不够地道,以后慢慢不同你打交道。
后来的事情,前文其实有过交代,冯开岭回到阳城,先是悄悄做通交通局长工作,后又让邝明达公司出面,把那块地以工业用途拿下,再由于海东采取变通办法改变成商业用地性质,如此三转两转总算成功。
期间,虽然许多具体事情交由黄一平在办,可冯开岭暗中却丝毫也没放任或松懈,因为他打听了那个陈总的背景,其人竟是年处长的亲妹夫,实际上是由年夫人幕后操纵。
那个项目建成,包括土地转让差价、房子利润、容积率更改等几项相加起来,年处长赚了足有五六千万元,算是还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也因为有了这一笔,年处长才会如此全心全意帮他操心忙碌。
冯开岭觉得,自己在年副部长身上的投入非常值得。
如此危险境地,这样的鼎力相助,不要说五千万,就是五个亿也值了。
64 对于突如其来的举报,黄一平忽然慌了手脚。
他的惊慌,抑制不住地摆在脸上,表现在行动上。
冯市长被人举报了的消息,已经在机关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
很多机关干部,原先遇到黄一平时很热情,不少人还主动上来套近乎,现在大多拿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表现得很有距离与分寸的客气,有的甚至开始在背后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别的常委、副市长身边的那些秘书,甚至包括丁松市长的秘书小吉,曾经一度开始巴结他,希望借他之力接近冯市长,现在忽然又回到从前的状态,表面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其实内心里正暗暗高兴,巴不得黄一平与主子一道倒霉哩。
这些人的冷热阴晴,对于黄一平来说倒也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冯市长本人,似乎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
只有黄一平才能看出来,冯市长明显消瘦了,眉头的那三条棱角分明的沟坎,已经有点弯曲变形,右腮的那块肌肉也明显松弛,上下蠕动得绵软无力。
连日来,他和冯市长还是那样形影不离,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也还那样多,可冯市长却严肃、陌生得可怕,相互间没有了过去那种说话交流的氛围,显得有了很大的距离。
想想前些时候,为了换届的事情,他和冯市长并肩作战,配合默契,无话不谈,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令人感动,令人怀念。
他揣度,冯市长是因为内心痛苦,才显得这样沉默寡言、神色冷峻。
而此时,他是多么希望能帮冯市长分摊一些困难与痛苦啊! 黄一平几次想打电话给邝明达、郑小光,询问事件的真相和事态的走势,寻求一颗定心丸,而多年在冯市长身边濡染的经验教训又告诉他,这个时候同这两个人联系,是最大的忌讳。
这时的任何轻举妄动,既会坏了冯市长的大事,也会坏了他自己的大事。
茫然无措之际,他忽然觉得,自己平时感觉不错,现在竟然是这样渺小与孤独无助,他甚至感觉,冯市长现在面临的这一切,都是因他而生或者由他造成,至少与他办事不周、不力有很大关系。
冯市长那么信任他,把很多重要事情都交给他办,而他却把事情办砸了。
回到家里,黄一平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告诉汪若虹和小萌:“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千万不要打扰我。
”而后,他拆开一包烟点上,又给自己泡了浓浓的茶,坐下来慢慢回忆、检讨,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哪些事没办好。
想想邝明达那里的问题,黄一平明白,只要深入调查下去,问题肯定不小。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打点省、市领导,还是看望那些离退休的老干部,但凡冯市长送出的钱物,除了城建、交通、规划等几个局里供应一部分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明达集团买单。
特别是那些大宗现金支出,无一例外是从邝明达那里提取。
至于钱物的流向,大多是由黄一平与邝明达共同经手,自然都可以回忆出来,有些甚至是有据可查。
根据秘书行业的规矩,包括冯市长的多次告诫,黄一平从来不写日记,对于帮领导请客送礼之类更是不留一张纸片。
可是,自从单独帮冯市长送了几次礼,涉及的又有不少是购物卡或现金,黄一平也就不顾禁忌,悄悄备下一个本子,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符号做了一个备忘录。
有一点黄一平可以放心——凡是经过黄一平之手处理的钱物,要么有邝明达直接参与、监督,要么发票之类的手续一应俱全,应该说都没有什么问题,他自己并未从中捞得分文好处。
可是,那些钱在邝明达那里的支取、销账情况,黄一平就一无所知了。
明达集团财务总监王大海,虽然是黄一平姐夫,但他们之间从来不交流公司财务方面的情况,他也禁止王大海在家里说及。
按照他对邝明达的了解,对方在企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对企、政两界暗藏的种种风险应是心知肚明,那些钱物支取在账目上当会作精心处理。
如果要出问题,有可能是近几个月里,为应对即将到来的换届选举,突击提取了不少大宗钱款,也许还没来得及在账目上进行平衡处理。
不过,转而一想,钱是为冯市长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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