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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自共何人笑,枉破阳城十万家(4/5)

掉了开关的木头人一样,目光涣散,毫无表情,手里提的铜锅还在往下滴着油,我的嘴里发甜,是那种腥甜的味道,刚才摔倒的时候不知道咬到了哪块肉。

顾惊云在桌上捡了块纸巾,徒劳无功地擦着自己的头发,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我感觉到江琴从我背后朝我走过来了,“苏鹿,”徐庆春忽然叫我的名字,“去给我拿一沓餐巾纸过来。

” 我像个跑堂小妹一样忙不迭地把餐巾纸送过来,我能怎么办呢。

所有的人都在劝徐庆春和顾惊云,没有人理会满脸是伤瑟瑟发抖的简意澄,好像他本来就应该那样,他是个摆在店里的装置。

我走到顾惊云身后,没看他俩,搬了张椅子让简意澄坐下,他一直双臂抱着自己,“苏鹿,”他眼里含着泪水,声音怯生生的,头发被抓乱了,眼角眉梢都在往下滴着血,“我冷。

” 我顺手抓过林家鸿的大衣为他披上,他把头埋在椅子背里。

徐庆春拿过纸巾,认真地抬起头,旁若无人地擦着顾惊云脸上滴下来的火锅汤,他漂亮的脸蛋被烫伤了,红红的一片。

徐庆春的眼神就像四处流淌的霞光一样,哀伤而柔情万种。

“顾惊云,你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她一边一点一点地把纸巾擦过顾惊云的脸,一边像是说情话一样,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三年我就当给红十字会献爱心了。

×你妈。

” 纸巾用完了,她抬起手,又放下,凝视了顾惊云几秒钟,好像要把他脸上的所有细节都扫描下来一样,然后转过身去提起包,像顶着旗帜一样顶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毛衣,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店门,高跟鞋一步步踩着来自出口碎了一地的光线,像个四分五裂的玻璃人。

她知道今天在座的所有人,她都一个也见不到了,再也不会见到了。

她世俗,干脆,活得鲜血淋漓,乱七八糟,她像一只困兽一样拼尽全力地挣扎。

她的敌人是谁呢?不该是简意澄,也不该是我吧,我没搞懂,到现在也不明白。

顾惊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顾爷,你不去追她?”梁超试探着问。

“我够了,我他妈的够了。

”顾惊云摇摇头,“就算是我欠她的吧,也总有个还清的一天。

”对,你还清了。

我脑子里一团混乱,眼前只有简意澄像一个没被阳光照耀到的黑影一样。

我把他拉起来,“走,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我给贺锦帆打了电话,说不上为什么,现在在座的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想看到了,我就想逃开这儿,越快越好。

“去医院?”他怯怯地问,“我想回家洗个澡——” “不能洗澡,伤口会感染。

”外面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花,好像是天上撒网撒下的刀子。

我没有说出口另外一句话。

一切都够了。

对简意澄的歧视我受够了,顾惊云的不解释我受够了,那种“原配打小三理所当然”的眼神我也他妈受够了。

这个可怜的家伙变成了一个替罪羊,一个还债的筹码。

凭什么我们没有力气,凭什么我们就不能看得更远,凭什么我们就只配在爱情里攻城略地,凭什么表面再强的女人也只能对和我们一样的人下手,结个破婚,生个破孩子,安安稳稳,灶边炉台,把一辈子葬送进坟墓里,这就是你们拼将一生求之不得的东西是吗?男人可以拥抱我们,可以决定我们谁该在什么位置,可以把我们捏在手心里看着我们挣扎,可以看着我们为了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东西挥舞着尖利的牙齿和爪子互相想要致对方于死地,然后再斟一壶酒上几碟小菜就像是看戏。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要和你们站在同一个竞技场上了,我不是个奴隶,我希望你也能明白你不是一只兽。

我退出,我退出。

【江琴】,2014

我再看到苏鹿的时候,她已经把头发剪掉了,剪得比我还短。

美国的理发店水平不行,她剪成了那种毛毛躁躁的男孩儿头,多出来的几撮发丝尖的扎手。

剪了头发之后,她看起来完全变了个人,以前的那种明目张胆的妩媚劲儿全都没有了,像个从明信片上走下来的小男孩儿。

我们坐在屋顶上,喝着啤酒,聊着天,实际上我们这个小区是不允许人坐在屋顶上的。

她从来都不管这个,两条腿晃晃悠悠的,拿着一罐啤酒,“我妈让我订婚了,”我看着钢笔水一样硬朗的天空,喝一口酒,我得和人谈谈这个,最好是和这个自行殒落了的party女王。

没落的贵族和迟暮的红颜说的话都比别人好玩儿,剩下仅存的自尊,玩世不恭,固执傲慢。

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太久了,久得都快长毛发霉了。

“我今年22,我觉得不着急,她说女孩儿还是快点稳定下来好。

” “不结,小哥,结什么婚啊,才这么小。

”我就猜到她会是这种回答,我可能是需要这种回答来给我一点鼓励吧。

我在美国,毕业遥遥无期,但我想我总得变成个更强大的人才能应付回国之后的所有“他们”。

他们让我找个稳定的工作,他们让我相亲,他们让我结婚,让我生个孩子,住在一个巨大的蜂巢里,和所有人争抢着被压缩得可怜的生存空间,一辈子就在他们嘈杂的声音里过去了,如果我没那么强大的话。

“可能你到我这个岁数,你也会犹豫了,总得有个选择。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我毕竟是个女人,家庭,未来,你总得做个二选一,这件事儿从我到美国那一天开始,过了这么多年,几乎被我忘了。

忽然我觉得害怕起来了,在这个浩荡的,朗净的星空之下,我忽然害怕起来了,因为我又想起了自己是个女人。

像是那把枪走了火,砰的一声在我心脏里炸开,炸得灰飞烟灭,弹壳密密麻麻地扎到胸腔里。

苏鹿没有意识到,她还在满不在乎地笑,她像是几年前的我一样。

“你怎么喜欢玩儿枪呢?”顾惊云在我19岁生日的时候把那把枪递给我,他漫不经心地问,“一个女孩儿。

” “非要二选一的话,我就选未来好了。

”苏鹿喝了一口酒,仍然满不在乎地回答,“如果是让我放弃未来的话,那么爱情啊稳定啊什么的还有什么价值呢?”这个回答也是被我猜到的,“可你也不能永远这样,如果你跑得很快的话,那你总有一天要停下来。

”我无趣地回答,觉得自己听上去很像简意澄。

“我不会停下来的。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8岁的时候我这么说,12岁,现在18岁,等到我再老一点我还是这么说。

等到那个时候你再问我——”她像急切地要和什么划清界限似的,“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种妥协的人的,我跟你打赌,我发誓,我赌10万块钱——” 我笑了,我知道她为什么剪了短发,她刚刚磨练出自己的棱角,像块刚打好的石雕一样,意气风发,每天带着简意澄去找学校的工作人员,给他当翻译,简直是将军和他的小姨太太,她尽力地让自己显得像个男人,不化妆,不打扮,在酒桌上说着男人的话,学他们穿衣服,开玩笑,学他们杀伐决断。

她和顾惊云像个真正的兄弟一样嘻嘻哈哈让他摸不到头脑。

她学习,视死如归头破血流地学习,画画,只谈未来,不谈爱情。

可是苏鹿你知道不知道,归根结底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他们坐在谈判桌前,站在千军万马前面,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你还没到选择的时候。

你打扮得像个男孩子一样,一路畅通无阻有时候甚至蛮不讲理,是因为他们喜欢看你这样。

他们喜欢看着一个小姑娘娇横,英气,不自量力胡搅蛮缠,张牙舞爪地抗争,一身男装和他们称兄道弟,这让他们更加觉得这个世界是他们的。

他们看着你就像看一个小玩具,像看着一个扮成老生的女伶人。

总有这样的审美情趣,鱼玄机,扈三娘,季莫申科,我,你,都是一样,她们永远都只是男人的历史里香艳的点缀,再配上一个被世界抛弃的结局让后人津津乐道。

你以为是对酒当歌的兄弟的那些人,他们各怀鬼胎,爱慕你,想要接近你,想要驯服你,或者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无人会对你心悦诚服,无人会委你重任,无人会与你百年好合,无人会同你共谋江山。

他们至多会施舍一点地方,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成一个夺人耳目的战旗。

你永远都无法拔剑南天起,你的价值就只在于你的美丽,你螳臂当车的一点小聪明小才气,和你是个女人这个身份。

没有人会忘记这个的。

可怜的,可怜的苏鹿。

【梁超和叶思瑶】,2015

夕阳像个上帝还没熄灭的烟头一样,打了几个滚儿掉到山对面去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20世纪40年代美国小说里的主角一样足不出户。

我想当年的顾惊云,一定是和我看到了一样的事情。

西雅图,这座终年阴雨的沿海城市,在黄昏里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

时间快到了,我对自己说,然后继续打开电脑研究着顾惊云留下来的仅剩的东西。

我的记忆虽然不好,但我从来没有留笔记的习惯。

笔记总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扭曲,就如同我面前这份顾惊云的转发记录。

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显而易见的,有人在利用顾惊云的人人记录装神弄鬼。

我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抬起头。

思瑶拎着我给简意澄准备的病号饭走了进来,满屋子都是石锅拌饭的味道。

这姑娘两耳不闻窗外事,学习了12年,但从来就没人教过她怎么敲门。

“网断了。

”她直直地站在门口,长裙拖地,脸上的妆掉了一块,衬着她尖削的颧骨,好像是北方三月寒冷的春天,又生硬,又冷媚。

“你是要让我带你去修网吗?”我抓了抓头发,烦躁地站起身来。

“我的脚最近不知道怎么,特别疼。

而且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上帝保佑那里今天6点下班。

” “那就快点去啊。

”思瑶的左脚在不耐烦地点着地。

我叹了一口气,拿出口袋里的钥匙。

“算了,一会儿请我吃一顿日本料理就行了。

”我没指望她能请我,到时候大概还是我请她。

不过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和这种人笑着说话了,无论怎么样,你总得学会谅解。

“你还在想简意澄的事儿吗?”夕阳照进陈旧的车窗里,思瑶坐在我旁边,梦呓一样地直视前方。

“都过去多久了,他不会和你也是基友吧。

” “对他没兴趣。

”我打了个哈欠,轻轻踩了一脚油门,路上的夕阳好像尘土,穿过晚风和炊烟,穿过路边的树和几栋小房子,噼噼啪啪地打在车窗上。

尾气像岁月一样弥漫过来,汽油味混杂着这个城市的鲜血和爱恨情仇。

“不过我最近想知道,顾惊云到底是怎么死的。

警察说的那些都是错的,我一点也不相信。

” “你也这么觉得?”隔了好一会儿,我听见思瑶轻轻地开口。

我没说话,稍微偏过头去看着她。

她的脸倒映在侧视镜里。

“顾惊云是自杀的。

” 顾惊云是自杀的,这种可怕的想法一旦有了,就像墨汁滴到纸上一样不断地扩散开来。

我盯着窗外的大厦,过了不少的岁月而让它残缺不全,电线晃晃悠悠地在风里飘,黄昏剩下的影子遮住了楼下USBank的标牌。

我听着思瑶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地讲着他的孤独,他的掩饰,他被双规的老爸和总是歇斯底里的徐庆春,他对这个世界的憎恶和放弃。

这些话像是水银一样流淌在空气里,我打开车窗,晚风吹得我浑身发冷,一个闪电一样的画面掠过脑海。

那是什么日子,我已经忘了。

可能是苏鹿过生日。

她过生日总是那样,带着一大群漂亮浮华的男孩子歌舞升平,她说革命就在戏剧,舞蹈,狂欢和醉酒里。

我坐在她家客厅的角落,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我那时候和她说话越来越少了,她的朋友们对简意澄太过丧失人性。

我曾经亲眼看到过一个新来的男孩儿和江琴一起把一包拆开的卫生巾朝简意澄的背上扔过去,后来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了一个有趣的游戏,打中头加十分,打中鼻子加一百分。

有个叫莫妮卡的姑娘还走过去摸摸简意澄的头,劝他不要生气。

弱肉强食,从小都没有变过。

只是长大了之后这种形式变得更加圆滑和温煦。

苏鹿披着毛茸茸的皮草,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提起笔,将没完成的画作涂上最后一笔。

V形的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衣服上别着一枝牡丹。

那牡丹花的颜色和整张画面的色调极为不相符,像是蜀中绣娘手指上滴下来的鲜血。

“这是什么?”我看到顾惊云走到她面前问。

“灭蜀。

”她不抬头,把画笔放到一旁晾干。

“公元264年的灭蜀。

” “那时候成都没有牡丹。

”顾惊云关注的重点居然不是那时候没有V字仇杀队的面具。

这些人的理解能力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这是去灭蜀的人。

”苏鹿抬起头,“寿春多赞画,剑阁显鹰扬。

不学陶朱隐,游魂悲故乡。

” “你这是想干大事儿啊。

”顾惊云笑起来。

火锅浓郁的香气在这个时候飘散开。

满屋子都是热热闹闹的气味儿,千秋万载,花好月圆。

“我只是觉得,对某些事,所有人都知道不好。

都在网上骂。

就没人去做点什么。

这些人加起来至少有1000万,但农村老大爷写封投诉信都比他们强。

” 门外的人稀稀落落地站起来。

苏鹿一点一滴地看着顾惊云——我到现在才知道这是两个穷途末路的亡命徒之间相依为命的对视,这种凝望搅着莎士比亚玫瑰上的胭脂红,搅着公元264年举着火把的叛军眼中艳丽的红,搅着卡门裙裾上那点明亮的红,穿过几千年的浓雾席卷过来,我嗅到了风暴来临之前平静的气味。

这种无坚不摧的风暴的力量从他们出生开始,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流向四面八方,直到这一刻,流尽最后一滴。

我听见顾惊云说,就算你要当钟会,你也需要一个姜维。

思瑶终于安静了下来,黑夜吞没了最后一点光芒。

路边的灯孤独地亮了很久。

我听见车里的空调浑浊的声响。

那声音极其喧嚣,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轮胎在地面上摩擦粗糙的声音。

“现在说到重点了。

”她转过头来,盯着我看。

我握紧方向盘,听到窗外饭店里盘旋的意大利小调,悠扬哀伤。

“你觉得到底是谁找了人,对简意澄做出了那种事情?” 有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但是被我顺利地咽了下去,等着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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