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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遭逢如此变故,早已无所谓什么新年不新年了,可是,凌亦风却决定留下来和苏家母女共渡除夕。
良辰虽然稍感意外,可也没多说什么。
陪伴,有时正是抚平伤口消除寂寥的灵药。
这一点,她明白,而他亦是懂得的。
也正是因为凌亦风的这个决定,导致苏母新年伊始便催促女儿尽快返回C城。
良辰与凌家父母的关系如何,她并不知晓,只是出于礼节,单纯地认为良辰应该及时回去向两位老人拜个年。
良辰却不肯,父亲过世没多久,这个时候怎能留下母亲孤零零地看别人家和乐融融热热闹闹地欢渡春节? 连日下来,凌亦风倒是半点不耐烦都没有,甚至有点安之若素的意味。
苏母却皱眉轻斥她:“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特意留下来待在我们家这么多天,还不全是为了陪你?现在不早些回去,到时他父母就该不高兴了。
” 良辰有点委屈,可有些事又不想明说,以免徒增母亲烦恼,于是闷闷地:“我让他先走。
等初七,我再自己走。
” “这怎么可能?”苏母将目光调向屋外阳台上正讲着电话的年轻的身影,笑了笑,“他对你上心得很,这个时候断然不会只凭你一句话就先行离开,”说着,拍良辰的手,表情平和安宁,“你爸这一走,不习惯是难免的,也绝对不会因为你多待上那么几天就有所改变。
你回去,好好过日子,记住我那天和你说的话,这就足够了。
你爸不在了,我们大家都学着去慢慢适应,只要今后你能幸福,我最大的心愿也就了了。
……” 良辰张口欲言,却被母亲的眼神堵回去。
侧过头,远远看着凌亦风的侧影,隔着磨砂玻璃门,脸孔模糊不清,只看见冷冽的空气里衣袂轻轻翻飞。
这几日,他们之间其实并无太多言语,可是精神上强有力的支撑却在他甫一来到的时刻,便立在了她的身后。
或许,正是由于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重要性,所以才会选择陪在她身边。
在真正的爱情当中,给予对方的关心与支持,应该都是无私且对等的。
虽说与凌家二老的关系冰冷而疏远,甚至自己根本不被他们接受,可是,她却无法自私地剥夺他们新年与唯一的儿子共同渡过的权利。
更何况,凌亦风也未尝不希望与他们在一起吧。
第二天的鞭炮声中,“……妈,您保重!”,良辰抱住母亲,紧了紧手臂,颇为不舍地坐入计程车内。
大年初三,登上从上海回C城的飞机。
庞大的机体向上爬升,超重得厉害,良辰紧紧靠向椅背闭上眼睛。
脚下,那片渐离渐远的土地上,有她从小成长到大的真正的家。
此后的每一天,太阳依旧朝升暮落,城市里的人们照样忙碌或休闲地过活,那些东西都不会改变。
可是,有的人有的事,一旦离去,便永远不会再回来。
飞机以800KM/H的速度朝着C城飞去,良辰一直不肯睁开眼,只觉得脑中晕沉沉的。
可是,这份晕眩混乱再强烈也遮盖不了突如其来迅速涌上的悲伤,7000米的高度仿佛瞬间隔断了父亲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丝气息。
机舱里空气流通,她却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伸手调低了椅背,身旁却贴近熟悉的温度,下一刻,肩膀便被轻轻揽住。
她顺从地靠过去,那一方胸膛,是那样的坚实而温暖,以沉默的姿态抚平她杂乱无章的思绪。
她靠着他,连日来第一次,毫无顾忌地,任由怀念和伤痛将自己包围湮没。
妆容精致得体的空姐经过,微微有些诧异,片刻后回来,递上一张洁白的纸巾。
凌亦风抬头略笑了笑,用口形比了句“谢谢”,却轻轻摇头。
垂下眸,眼中幽深的色彩愈发浓烈,掺进丝丝点点怜惜之意,凝神看着那双闭着的漂亮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沾染上眼角明显的湿意。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时而有些震动,凌亦风收紧手臂,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牢些,一向平静似水的神情中混杂着些微波澜。
春节中的C城被笼罩在更深的寒意中。
虽说全国都在禁鞭禁烟花,可是小区的空气里仍旧有明显的烟火气味,浓烈地宣告着喜庆的氛围。
凌亦风将良辰送到楼下后,便乘车离开了。
良辰回到家,只见满屋厚厚的烟灰,还有扑面而来的淡淡的呛人气味,明明走之前已经紧闭门窗,可此时看来,一番彻底的扫除还是免不了的。
虽然如此,良辰却不想管它,更确切地说,是没有了力气。
随便整了整,便倒在床上,心里空空的,脑子里还是混乱不堪,旧时回忆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浮出水面,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父亲的音容笑貌。
可是,这样子恐怕不行啊。
她晃了晃头,想到母亲的话,要学会适应,要幸福…… 倘若,能够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那么他临终前又会对她有怎样的期许呢? 明明知晓,这样浓烈而又显而易见的悲伤的情绪不可能在往后的生命里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终有一天,会随着习惯慢慢减退,直至某天与人不经意提起时,心底也只是隐隐疼痛,表面上却已能若无其事。
总有一天,会这样的,可是,此时此刻只要这么一想,便会觉得自己残忍无比,甚至已经开始感到对不起过去父亲对自己的一点一滴的好。
这是一种奇异的、强烈的负罪感。
这些情感和留恋,怎么能忘?怎么能轻言抛开?时间,当真是治愈任何伤口的良药么? 过了很久,良辰摸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报了平安,又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仿佛只是一夜间,本就亲厚的感情变得更加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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