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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辞,不分手行不行” 薛思婉本能地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汽车刺目的远光灯遥遥打来。
她就这么,借车灯余光,对上年轻男人掩在鸭舌帽檐下狭长的眼睛。
打远光灯那车很快停到饭店阶台下,前座车窗被摇下来,车里人在冲这边喊:“辞哥,赶紧上车。
” 熟人,是林穆。
“一起。
” 梁亦辞跟薛思婉说话的时候,林穆那边知趣地将车开过来,噼里啪啦溅起地上混沌的积水,停在饭店门前。
已经很靠近,车子跟饭店屋檐之间,还是有一个落雨的空档。
今夜风雨激烈。
不足半米的一个小空档,淋过去也要被兜头浇到脚。
薛思婉没想过他会让她上车。
她愣愣站起身,一直到对方走近,身前投下一片阴翳暗影,才反应过来要回答。
“谢谢,”她很轻地摇下头,学着他的客气疏离,用一种她能够用的,最为平静的语气,“不过,还是不用了,我经纪人说过会来接我的。
” 陌生客气得,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
她很清醒,她知道。
他们现在,不是可以搭顺风车的关系。
薛思婉目光平视,无意识地辨认着他短袖胸口上绣着的一个难辨的繁体字,须臾,听见上方传来很低的一声轻嗤。
带着明晃晃的嘲弄意味。
“你用不着这样。
” 用不着这样……?她无意识地在脑中重复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反应变得迟缓,要这样兀自复述一遍,才能弄懂他的意思。
他这句话,像是漠然的嘲讽。
“那我应该,”薛思婉抬起头,溺进对方深色的眸子里,声音低得快被雨声吞没,“怎么样呢?” 又是沉默。
更像无声对峙,无人退后半步。
短暂的沉默过后须臾,眼前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耐地拨弄两下反过来屏幕到她眼前。
是微信特有的绿色/界面,一个聊天对话框。
薛思婉睨过去。
对话框的顶部清楚明白的三个字,应该是他给的备注——“谢闻远”。
谢总。
刚刚见过的,她们公司的老总。
也是他的前任姐夫。
她不明白他给她看这个做什么,视线没有往下停留,重新抬眼看他:“什么。
” “谢闻远让我送你回去。
”梁亦辞移开眼,答得漫不经心。
闻言。
她才又求证一样,垂眼看他递在她眼前的手机。
谢闻远发了两条消息给梁亦辞,很言简意赅。
-待会回去顺带送一下小薛。
-公司艺人出了点问题,我让她经纪人去处理了,来不及回去。
梁亦辞只回了一个“嗯”。
斜雨落在身侧赭色的石柱上,涟漪不偏不倚溅上薛思婉面颊。
她心思跟着顺她侧颊急剧下滑的雨水一起,被带到高处,又重重下坠。
藏在身后的右手拇指指甲陷进掌心,有些觉不出痛感。
原来,只是谢总要求的。
只是这样。
…… 良久才回过神儿。
刚刚岚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薛思婉不可能不担心,只是以为她还在开车,没敢再打。
现在看到谢闻远说岚姐去处理公司艺人的事,她也稍稍放下心,还好岚姐没事。
不过。
岚姐不来,并不是她跟梁亦辞走的理由。
这八年她过得稀里糊涂,但至少想清楚了一件事。
——不该属于自己的不要强求。
所以。
“我知道了。
”薛思婉摇摇头,“谢谢,但还是不用了。
我自己可以。
” “行。
”梁亦辞皱着眉,答应得痛快,下一秒转手就拨通谢闻远的电话,当着她的面按了免提,“你自己跟他说。
” “你、我……”她一时不知怎么说,“你不用给谢总打电话的。
” 电话彩铃依然在响,迟迟没被接通。
“我得罪不起谢闻远,你自己说。
”梁亦辞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他垂眼睨她,慢条斯理,“你也不想给人添麻烦。
” “……” 他这样说,她好像失去了说不的权利。
薛思婉紧咬了下下唇:“那就谢谢你。
” 话音落地的同时,刚刚一直未被接通的电话恰好被接通。
谢闻远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来:“阿辞,什么事?” 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梁亦辞目光扫过薛思婉,淡声说:“没事。
” “嗯,没事就早点回家,”谢闻远顿了须臾,“少让你姐操心。
” “嗯。
” “还有其他事?” 沉默半秒钟后,梁亦辞直视薛思婉:“我会好好送薛思婉回家。
” “嗯,交给你。
”谢闻远应声。
“挂了。
” 梁亦辞按下挂断键。
…… 今晚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有一种久久缓不过神来的不真切感。
她还是在沪市,还是这样的阴雨天,眼前还是……不属于她的阿辞。
雨水溅起的新鲜的,潮湿的,泥土的气息,让她很轻易地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宜林大学见面。
薛思婉眼睛不受控地发红。
如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该有多好啊。
/ 薛思婉和梁亦辞在宜大第一次见面,是在八年前,二〇一四年。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
她那时候的室友跟她助理周小檬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追星狂八卦狂。
每天在她耳边下至宿舍里谁跟谁又吵了一架上至娱乐圈谁跟谁是暧昧关系,都要来来回回讲上一遍。
她是文科生,记忆力还不错。
所以,几乎对娱乐圈的大事了若指掌。
那年正当红校园男神柯某吸/du被抓,小时代剧组连夜剪掉他所有正脸,才得以继续上映。
年末著名国民级七零后女歌手宋薇为替夫还债连轴转开演唱会最后一场不幸跌落舞台,葬身踩踏事故。
也是那年分开半生的锋菲来了一场世纪破镜重圆,叫无数人唏嘘感慨。
那一年。
薛思婉开始走近梁亦辞。
从此岁月蹉跎。
二〇一四年。
时值盛夏,七月份正是大学时代最为难捱的考试周。
薛思婉所在的宜林大学是整个大学城里出了名的放假最晚,开学最早的学校。
她今年是第一年上大学,尽管已经是第二学期,还是没太能适应宜大的魔鬼考试周。
前天晚上半夜救护车响,没到半个小时就听姜卉卉说是医学院又拉走一个。
不过,令她最觉难捱的,还是沪市的夏日。
一天比一天高的温度,从早上清醒过来的头一秒钟,到晚上睡着前的最后一瞬,分分秒秒的蒸腾感,将人密不透风地包裹。
这种感觉在今天尤其的强烈。
因为很不幸,她今天的课在整个宜大温度最高的阶梯教室。
宜林大学建校历史悠久,即使从建设初期到目前,已经翻新过两三次,老校区的所有教学楼和公寓楼还是大都显得颇为破败。
泛着老式楼房特有的陈旧和闷热。
午间烈日当空,几乎让人缓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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