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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哭,夫人晕绝数次救醒。
桂姐道:“老爷不合放了林长老,害却性命,又抄没了家产,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蒋氏哭道:“死生由命,成败在天,不必怨他,只索苦守罢了。
”程刺史回府,一路心下不平,差公人到都督府打听,已知抄没情由,心中大怒道:“朝廷好没分晓,用这班狼心狗行之徒,残害忠良,眼见得国家将亡了。
”闷闷不乐。
于是择日买地,将杜都督棺木安葬已毕,时常差人馈送些礼物,周济杜夫人一家,赖以度日。
但二人形影相吊,凄凉万状。
自古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自杜成治死后,亲戚故旧渐次疏了,家憧奴仆尽皆散了。
昔贤观至此,有《行路难》古风一篇叹道: 金卮九酝斗十千,玉盘三品轻万钱。
投杯推案不复御,吞声踯躅宾筵前。
人生运命本在天,贱贫贵富总适然。
雨云何事易翻手,自古谁人能独久?九华七彩簇黼帷,便持红颜欲长守。
青霜一旦委天衢,桃李纷纷今在否?君不见昔日柏梁铜雀台,豪雄汉魏争崔鬼。
梁倾雀堕复平地,黄昏白日飞尘埃。
又有古风一首劝世云: 炎凉态,君莫讶。
春深草木俱献妍,秋残枝叶皆凋谢天道一似趋势利,达人勿将冷暖诧。
廷尉属张吏部何,宾客门前日觉多。
一朝罢官居寂寞,车马不来乌鹊过。
只有明月超世情,不照绮筵照绿莎。
绩筵有银烛,蓬户仰隙光。
劝君勿作锦上花,渴时一滴等沧浪。
光阴迅速,顷刻过了月余。
冯桂姐觉容颜清减,精神恍惚,终日思睡,每作呕吐。
蒋夫人急请医人调治,医士诊脉,称贺是喜。
蒋氏欢喜道:“老爷在时,每为无子不乐,幸得桂姐遗腹坐喜,皇天有眼,可怜见杜门不该绝嗣。
倘生得一男半女,也不枉了都督为人一世。
”及至临月,又不见动静,夫人心下忧疑不决,日日愁烦。
直待到十七个月,乃是太清元年二月初七日亥时,方才产下一个男儿,生得面方耳大,目秀眉清。
此夜红光绕室,异香不散,夫人心下大喜。
弥月之后,取名叫做过儿,夫人抚惜他胜似亲生不题。
按下一头,且说林澹然自赚出关门之后,回到东魏,举目见民物如故,风景依然,心下感叹不已。
一路晓行夜住,随缘抄化,不比在梁地惊惶。
这一回安心走路,但是心中计念杜都督,不知回覆武帝事体若何。
一连行了数日,却好来到河东府广宁县地界。
当日看看天色晚了,登至石楼山下,前后打一看,并无客馆饭店。
况值微微雨下,路滑难行,一步步捱着,寻个人家借宿。
走了数箭之地,远远见竹林中闪出些灯光来,林澹然近前看时,却是一个庄院。
但见: 一周遭矮矮粉墙,三五透低低精舍。
后面有蒙蒙茸茸,柳岸横连芳草径;前头见苍苍翠翠,竹屏相传小柴扉。
几湾流水,滔滔不竭统围墙;一带石桥,坦坦平铺通例路。
篱边露出娇娇媚媚野花开,户内忽闻咕咕(口牢)(口牢)有犬吠。
房廊不大,制度得委曲清幽;空地尽多,种植的桃梅李杏。
果然浑无俗士气,惟有读书声。
林澹然放下包裹,上前扣门。
柴扉开处,走出一个童子来,问道:“谁人在此扣门?”林澹然稽首道:“弟子是云游僧,错过宿头,大胆欲借宝庄暂宿一宵,未知容否?”童子道“我这里是读书之所,房拔窄狭,不敢相留。
师父别处去罢。
”林澹然道:“今晚天雨难行,如贵庄不能相容,就借檐下捱过一宵,明早即便去了。
”童子摇头不允。
正说话间,屏风后转出一个老者来,生得苍颜古貌,须发皓然,手扶竹杖,问道:“何人在此说话?”童子未及回答,林澹然向前深深稽首道:“老讷是云游僧家,要往太原进香,打从贵地经过。
因贪走路程,错过了客馆,暂借贵庄歇宿一宵。
盛使不容,在此闲话。
老丈休怪。
”那老者笑道:“师父何出此言。
出家人着处为家,暂宿一宵?有何不可?”书童咕哝道:“游方和尚做强盗的极多,太公不可留他。
”老者喝道:“胡说!”遂留林澹然进侧厅内坐下。
茶罢,老者道:“适间小奴不知事体,出言唐突,老师莫罪。
”林澹然合掌道:“山僧搅扰,心下不安,焉敢见怪。
请问老丈高姓尊号?”老者道:“村老姓张,贱字完藻。
请问吾师高姓,贵乡何处?”林澹然一一答应。
张老命安排晚饭,相待毕,命书童执灯,送到厢房内歇息。
次早林澹然起来,立欲谢别,书童又送出茶汤来。
少顷又请到厅上吃斋,太公出来相陪。
林澹然起身拜谢欲行,张太公道:“师父慢行。
老朽观师父是一位有道行的高僧,意欲屈留尊驾,盘桓数日,请教样理,万勿推却。
”林澹然道:“感蒙老丈萍水相逢,如此厚爱,岂敢推托?但是无故搅扰檀府,于理不当。
”太公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只是有慢,休怪。
”自此,留林澹然一连住了三日。
太公朝夕相陪,或谈佛法,或讲坐功,相待甚是殷勤。
林澹然每于静夜打坐时,听得西首轩子里叫疼叫痛,呻吟之声不绝,心中疑惑,又不好相问。
当日正和太公午后闲话,只见书童搀着一个黄瘦后生,从侧轩步出草厅上来。
林澹然看那后生,年可二旬,生得容颜清丽。
器宇不凡,只是身无血气,病势恹恹。
头上包着一个皂绢包头,身上穿一领白绫绵袄,白绢裙拴着腰,手扶了书童肩膊走出来。
林澹然起身问讯,太公扯住道:“老师不敢劳动。
小儿病驱,不能见礼。
”二人拱手。
太公道:“大郎且睡睡将息,为何又出来闲走?”后生道:“我心烦体倦,睡着转觉难捱,暂且闲步消遣。
”林澹然道:“好一位郎君,为何患病如此狼狈?急急医治方好。
”太公垂泪道:“老朽年过六旬,止有这一子,名为张找。
生平朴实温雅,颇肯读书,有志上进,未定妻室,尚未毕姻。
寒舍在城中居住,那日节届中秋,小儿在书室,夜间玩月,因触景吟诗一首道: 银汉冰轮满,娟娟万里辉。
桓娥如有意,弓哦上云梯。
朗吟数遍。
贪看月色。
至夜静欲睡,倏见一女子推门而入,生得千娇百媚,年方二八,貌赛西施。
对小儿道:‘郎君独自寂寥,妾乃姮娥,引君上云梯去也。
’小儿年幼,不能定情,与之缱绻。
朝去暮来,约有两月。
不期容颜瘦减,举止异常,老朽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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