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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 姐姐(1/5)

——郑老师,今天在公交车上,有个男的一直在看我,看了我好几次,然后我就不敢在那辆车上待下去了。

车到龙城广场,我就跟着人群跑下来,结果他追在我后面喊我,他说“同学你的手机掉了。

”然后他坏给我,就重新上车,走了。

——害怕了吧? ——真丢脸。

——不丢脸。

承认自己害怕,有什么丢脸的? ——可是有一点害怕的时候,就敢承认;真的很害怕的时候,就不敢承认了。

为什么呢? ——因为害怕变得太大的时候——也不只是害怕,高兴、伤心、期待……都一样,它们变得太大的时候第一个伤害的就是你的尊严。

——郑老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知道这个,未必是好事。

不过安全起见,你还是每天放学以后跟我一起走。

——我才不要。

同学看见了会问的。

我现在每天放学后都在想办法躲着同学们,不让他们看见我没有回平时住的地方而是去等公交车。

你要是让他们看见我每天跟着你,那真的就丢死人了…… ——对,我忘了,你们现在这个岁数,把“丢脸”看得比什么都严重。

——我不怕死的,郑老师。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真的,我没那么怕死。

我小时候,的那场病的时候,我奶奶跟我说过,他说我实在觉得难熬,不想再忍的时候,说不定闭上眼睛,像睡觉一样,就不用受罪了,他还要我别担心他们,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后来我病治好了,可是奶奶死了。

不过,我就确实没那么怕了。

可是现在,我害怕那个人找到我。

——其实我倒是有种直觉,他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的,他只是一时冲动才那么说……不过安全起见,把你藏起来也没错。

——他要是痛快地把我杀掉,为了报复我爸爸,我可以接受。

但是我怕他打我,怕他把我关起来,怕他不给我吃东西喝水,怕他强暴我,怕他表示他有多么恨——就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怕他在杀我之前跟我说话,——比方说,告诉我他有多么爱他的爸爸,可是他被埋在废墟底下;他告诉我是我爸爸造成的;他告诉我他也没有那么恨我,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他告诉我他知道我是无辜的,可是在这种时候无辜真的没那么重要……说不定他还会哭。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怕我自己会特别为难地跟他说,那好吧,看来你只能把我杀掉了…… ——你这孩子脑袋里东西怎么这么怪。

至此,哥哥终于笑了。

他们俩的对白在寂静的夜里从阳台上清晰,并且源源不断地传到我耳朵里来。

夜风也跟着不客气地灌进来了——当我非常想打个喷嚏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我只好死死地咬住牙,让那个喷嚏继续骚动地待在我的脑袋里面——把眼眶逼出一阵热潮,然后赶紧把窗子轻轻关上——没法偷听他们说话了,全怪这个该死的喷嚏。

夜晚把整个世界变得荒凉了,荒凉到让我觉得头发丝轻轻撒在枕头上的声音都是亲切的。

昭昭只有跟哥哥待在一起的时候,才有那么多话说。

或者说,她只有跟哥哥讲话的时候,脸上才会生动起来。

似乎平日那张脸上有涨透明的面具被拿掉了,他鲜活的五官终于可以毫无障碍地做出各种表情,不再惧怕用自己的眼神、用自己的眉毛。

用自己嘴角到廉价的线条,跟这个世界打交道。

我有点不喜欢这样,不过,算了,这个小孩子心里其实承受着很多事,怪可怜的,我让着她。

而且她毕竟跟哥哥最熟悉啊。

闭上眼睛,睡吧,还加结束,明天我也要回学校去了,虽然我无比舍不得家里这张美好的床。

就在这个夜晚,苏远智正在去往广州的火车上,我有点想念他,因为旅途中的她一定比平时更寂寞。

我慢慢地把身体紧密地蜷缩成一团,觉得这样可以记载起来一点温度,温暖想象中,他漫长的风尘仆仆。

也温暖我自己。

白天的时候,昭昭放学回来,非常发愁地托着腮看着天花板,因为语文老师的作业让她觉得天理何在。

这个语文老师当然是小数。

有那么几个作业,是小数会给每一年的学生的。

比如昭昭遇上的这个,小数手上媒介高二的学生都会碰到。

惠特曼的诗,《哦船长,我的船长》——并不是课本里的东西,但是要背下来,然后写一篇读后感,怎么写都可以。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谁都不觉得这首看上去很土的诗有什么好。

大家都是一边打趣,一边嬉笑着恶搞他,用各种方言,表情夸张地咏叹:“哦,船长,我的船长;我们艰苦的航程已经终结,这只船度过了一切风险……” 下面就记不清了,总之我至今觉得,这些句子读起来真的很土,用英文年也没有什么好听的。

但是不知为何,有时候有几句话还是会突如其来地闯到我脑子里:“在甲板上,躺着我的船长,他已经倒下,已经死去,已经冰凉。

”印象中,书里似乎不是这么翻译的,但是小叔告诉我们说,就是要这样翻译才好听。

在甲板上,躺着我的船长。

苏远智第一次亲吻我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闪烁这句话,大脑像是一张卡住了的盗版CD,这句话的几个字就在那里来回地跑来跑去,后来,我在一个瞬间里明白了那是为什么,因为那种时刻的晕眩,来自身体最深处,已经深得把身体钻出一个伤口的地方——带着外界的风一起降临,这让我联想起海浪,让我觉得我在坐船。

虽然我并没有真的坐过轮船,但我相信,航行就是这样。

在甲板上。

他把我的身体变成了甲板。

然后我们一起成为海浪。

人们都说,这样的时刻是两个人融为了一体,可我从来不相信这个。

我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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