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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月刚过,我已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医生说,从X光片上看腿骨恢复得很好,只是肌肉有些痿缩,得加强承重训练。
钢板还留在骨内,要等一年之后再拆除。
出院前,我悄悄地回过一次公寓。
痴心不改地去查电话和手机的留言记录、查我的电子邮箱、查MSN的短信。
我悄悄告诉自己,只要沥川给我留过一次言,哪怕只是问个“howareyou”,我都会原谅他。
可是,什么也没有。
一个字母也没有。
我想起了艾松喜欢说的一个词:黑洞。
强大的能量、强大的引力、什么都掉进去、什么都逃不掉、什么都被吸走。
可是,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的心彻底地灰掉了。
我通知房东,从下个月起,我不再租用他的公寓。
我请来民工帮我将所有的书和衣物全部打包。
我订了回昆明的机票。
单程。
我取消了在北京所有的资金账户。
我把汽车卖给了二手车商。
艾松帮我办好了出院手续。
次日他要去加州开会,祝我一切顺利。
回到家里,我打印了两份辞职报告。
一份给九通,一份给CGP。
周一是我留在北京的最后一天。
我的书和大件行李,艾松已替我办好了托运。
我换了一身非常随便的衣服。
天气很热,本来我是肯定要穿裙子的。
但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腿上的伤疤,便穿了一条长裤,拄着一只铝合金的腋拐,坐着出租,去了香籁大厦。
重要人物从来不错过历史性的时刻。
在楼下等电梯的时,我碰见了沥川。
两个人,三只拐杖,我有点想笑,觉得一切很虚妄,又很滑稽。
沥川帮我按住电梯的门,然后,我们同时走了进去。
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他要替我按第十九层,我说:“不用,我去二十层。
” “你还没有完全好,就来……咳咳……上班吗?”他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地咳嗽,头还是没抬起来。
“不,我不上班了。
”我面无表情地宣布。
微微一怔,他正想说话,“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二十层,门开了。
他按住电梯的门,让我先出去。
我到了走廊的一角,看见江总的门关掉了,便叫住他: “沥川,有件事要拜托你。
” 他终于抬起头,凝视我的脸,眼底波澜骤起:“什么事?” 我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信封:“这是我的辞职信。
CGP一份,九通一份。
请你代我转交给江总。
” 他显然料到了什么,没有伸手去接:“辞职?为什么辞职?” “我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我淡淡地说,“然后,再出来找工作。
” 一切还用得着解释吗?沥川应该看得出我脸上的恨意吧。
他的腮帮子动了动,似乎咬了咬牙,却又很克制地,公事公办地说:“也好。
休息一下也好。
” 我转身要走,他忽然又问:“那你还会待在北京吗?” “不会,”我听见自己冷冷地说,“我明天就离开北京。
” 他的脸有点发青:“那你打算去哪里?” “沥川,”我抬头看着他,笑得像一把刀子,“你不是要我离开你吗?现在我终于要消失了,你不觉得可喜可贺?又何必多此一举,关心我的下落?” 我把信封狠狠地塞到他的手中,回到电梯,按第十八层楼,去收拾我在办公室里的东西。
在关门的一瞬间,沥川忽然挡住电梯。
我抬头看他,心跳如鼓。
他的眼神里有我无法承受的凄楚。
我暗暗地想,如果他要挽留我,哪怕只是一点暗示,哪怕口气稍微松动一下,我就原谅他,立刻原谅他。
不料,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小秋,祝你一路平安。
” 然后,电梯的门,缓缓地关掉了。
我心中的另一扇门,也同时关掉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来不及收拾烦乱的心绪,我花了一个小时发邮件交待我的工作,然后清理内存、删除文件、将电脑交回行政部。
我的最后一个Email是请求艾玛将Mia送给沥川,说他肯定会收养。
然后,我将沥川的咖啡杯用一张纸包着,塞进他的邮箱。
将自己的东西装进一个纸盒。
下楼,叫出租,回家。
到了公寓旁边的小卖部,我买了一盒烟。
回到公寓,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往事不堪回首,我的心千疮百孔,我的灵魂彻底幻灭。
日影渐渐西斜,月影渐渐高升。
明早的飞机,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公寓的钥匙我留在了桌上。
我睡不着,一直坐在床上流泪。
凌晨两点,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的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
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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