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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师竹把封印打发出去传消息之后,眼皮子便一直在跳。
帐篷里头挤了不少人,但此时却一片鸦雀无声。
封恒品级低,按规矩只能分到一大一小两个帐篷,小帐篷放了物资,还有做小厮睡觉之用。
大帐篷则是一分为二,丘嬷嬷和螺狮夜里便在外头挤着。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外头似乎有骚乱发生,余下的两个小厮也不敢随便回去。
此时宋师竹的目光在帐里的人身上看了一眼。
这些人好悬没当场打个哆嗦。
宋师竹看着他们这样,想了想便把心里的念头压下,也不敢再派人出去。
丘嬷嬷原先还以为跟主子出来围猎是桩好差事,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种情况。
她心里叫了一声苦,怕宋师竹会把他们派出去找相公,便壮着胆子道:“太太,老爷大小也是个官,皇帝老爷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 宋师竹没有说话,只有遇事才能发现自家跟那些有底蕴人家的区别。
封家的下人里外活计是一把好手,外头情况一紧张,就连嘴皮子贼溜的丘嬷嬷都被吓住了。
螺狮看了一下贪生怕死的丘嬷嬷,也没有出声。
宋师竹害怕京城会出事,除了让亲眷都出京躲祸外,还把两个有功夫的嬷嬷全都留在赵氏和喜姐儿身边,不然这会儿手上也不会没有人用。
所幸没过一会儿,被她派出去的小厮封印便回来了。
封印回来时简直享受到万众瞩目的待遇。
他一路上担惊受怕,一进安全的地方便腿软了下来。
宋师竹顾不得让人把他扶起来,先是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老爷没事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宋师竹心便放下一半了。
老天保佑! 要不是此时情况不对,宋师竹真想把随身携带的神牌拿出来拜一拜。
放下最沉重的心理包袱之后,她才有空问起其他事。
封印回忆起铁箭牢牢扎在不远处的小树身上的那一幕,声音还是有些哆嗦,他捂着胸口道:“封平那小子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找不到他,跟侍卫交涉了几句,那些人凶得很,我差点就被绑起来了。
” 他当时真叫一个着急,宋师竹吩咐事情时神态异常紧张,封印一路上心里也像揣了块石头一般:“幸好老爷正好出来看到我,只是我才说了一句,就有人朝老爷放冷箭,老爷身手敏捷躲了一回,居然还有第二箭——” 宋师竹被他这一停顿,心脏差点就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螺狮骂道:“你别卖关子了,太太正担心着呢。
” 封印看出来了,赶紧道:“没事,李腾将军及时出现了。
他就这么把手上的剑一扔——”封印做了个动作,“那个放冷箭的混蛋就被挑出来了。
” 被压在地上的侍卫还处在意外状态,似乎没想都自己轻而易举就暴露了,就连东西被扯下来也没有任何动作,一瞬间之后满脸都是灰白之色。
宋师竹不放心,又问道:“老爷没受伤吧?” 封印表情略有迟疑,眼看着宋师竹的神色紧张起来,在一旁听到了不少细节的螺狮赶紧安慰她道:“不是说凶手被抓住了吗,应该没事了吧?” 宋师竹深深吸了一口气,眉毛竖起来道:“快说!” “应当是没事的……”封印也不确定。
他努力想了想,营帐周围都被侍卫围住了,场上还有不少官员三三两两聚着,当时别的地方也发生了骚乱,封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过去了。
但之后还发生了一轮攻击。
“还有三个大臣也被人放了冷箭。
”封印的神色有些小得意又想做谨慎状,他小声道:“我在那边遇到了永昌侯家的下人,他探听出来之后跟我分享了消息。
” “永昌侯?”宋师竹重复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
封印听着她的问话,便点点头:“那个随从说是叶侯看到我在旁边傻愣愣地站着,怕我什么都不知道回来挨骂,才把事情告诉我。
”说完又道,“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是看在咱们家老爷的份上,想要跟老爷卖个好。
” 宋师竹想了想道:“咱们家和叶侯爷平日没有任何交往,还真是奇怪了……”她想不明白没,就继续问下去,之后从封印零零散散的讲述中,宋师竹大概概括了一下后续发展。
当时约莫是营帐前后左右四个门都围住,又有李腾下令搜身,凶手躲不过去想要突围是一定的。
只是没想到李腾早有准备,没给那些人逃窜的时间,一下子就把混乱压住了。
听到李腾早有成算,封恒受伤的几率应该不会很高。
宋师竹多少有些松口气,又转而问道:“场上受伤的大人多不多?” 封印摇摇头,他当时离得远,耳朵却一直竖着,里头的惨叫声极为零散,更多的却像是被惊吓住一般。
宋师竹听完这些,让螺狮盯着点外头,臣帐那边发生了这种事情,待会大营这般肯定要戒严的,又让帐里的下人都一块下去歇息,连丘嬷嬷也一块撵下去。
宋师竹装着看不到丘嬷嬷亦步亦趋的讨好目光,螺狮帐里只有自己和宋师竹两人,便道:“我去起个炉,咱们煮点压惊茶备着老爷回来可以喝。
” 这是宋师竹早在家里就备好的,就是预着这一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药香在帐内弥漫着。
宋师竹在帐里头踱步。
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首先是封恒出事的时间,那些人若是真的要他死,怎么会选在傍晚这个时间点。
这个时辰外头人员纷乱,侍卫也不少,逃跑藏匿都不方便。
炭火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宋师竹端着茶坐在椅子上徐徐思考着。
他们这位皇上,平日虽然爱微服出巡,但往年许是受制于人,并不爱出京冒险,在京中龟缩了三四年,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回出行。
若是这一回真的死了大臣,林场证实了危险性,皇帝肯定是要打道回京的。
而背后的人闹了这么一通,不可能单纯想着打皇帝的脸。
但目的是什么,宋师竹也有些想不通。
按说要是有人想要对皇帝动手,不应该这样打草惊蛇才是。
要是只是为了逼皇帝回京,也很奇怪。
回京路既能有所布置,那选在众人出京时出手不是更好吗。
宋师竹总觉得这件事给她的感觉,就是背后之人先前没有想好,直到皇帝到达猎场才下定决心。
不过这个想法也太儿戏了一些。
此时突然有人在外头说话,宋师竹的思绪便被打断了,正想让螺狮去看,便听到丘嬷嬷热情招呼的声音,她想了想,便没动弹。
螺狮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之后便低声道:“是永昌侯府、虎威伯府、威远伯府、征西伯府还有几家子爵府,永昌侯府的下人是过来跟太太问好的,其他几家,则是听说咱们家有下人从臣帐那边回来了,打发了人过来问问消息。
” 宋师竹神色讶异:“……怎么都过来了?”交际圈子不同,她平日跟这些人都没什么交情,也不明白为什么都围上来了。
而且不是还有个永昌侯府知道真相吗。
打心里说,宋师竹也不想跟他们扯上联系,不说封恒是文臣,不好和勋贵交往过密,只他前头说过这些勋贵身上不大妥当,宋师竹就不想惹麻烦了。
螺狮见着她的神色,知道她不想见人,便掀开帐篷门布出去了,回来便道:“这些人脾气还不小。
” 宋师竹道:“公伯侯府家的下人平日高高在上惯了,你不愿意通传,他们当然不习惯了。
” 她心疼自家丫鬟受到的委屈,没想到螺狮却从腰间拿出一个厚实的荷包,道:“这是威远伯府家的嬷嬷给我的,那人好像是真着急。
”说完这一句,螺狮也没有往下说。
威远伯府有什么能求到自家的事,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让宋师竹传话给皇后。
可宋师竹这两年在交际场上就像木头桩子一般,极为恪守原则,但凡有人托她在御前说些什么,她都是装听不懂。
螺狮素来知道宋师竹的心思,这点上还把得住。
宋师竹心里大概是知道是什么事情,她觉得现在整个营帐里头略有些门路的人家,也应该心中有数才是。
这届威远伯真的是池鱼之灾。
威远伯夫人哄睡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看到嬷嬷无功而返之后,脸上便冒着涔涔冷汗。
她怀里的一双儿女约莫四岁上下,但却十分懂事,一直没有动弹。
她想,难怪这一回宁大夫人不愿跟着出来,许是她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嬷嬷看着她这般,心都快揪起来了,她道:“太后娘娘一向明察秋毫,不会中那些人的奸计。
” 威远伯夫人自嘲笑了笑:“就算如此,也是我的不是,待那婆子太好了,让她有机会酿出祸事。
” 一想到那个宁大夫人,威远伯夫人就恨不得把她敲髓吸骨。
别人不知道,她是有感觉的。
这任威远伯本来该降等成为子爵才是,只是大驸马和章太后积怨甚深,太后想要恶心宁氏主枝,也想用她相公,所以才会让伯府平等袭爵。
这一年来,日子就跟做梦一样,其他勋贵家的女眷在太后面前都讨不着好,就只有她每回进宫都能受到接见。
她不在乎什么伯府实权,先前他们也从来没有,只要能借上一点光,把日子过得好点就够了。
就是怀抱着这样小小的愿望,他们尽力不跟宁大夫人起冲突。
宁大夫人毕竟是族里长辈,也是曾经的威远伯府主人,威远伯夫人甚至把伯府里最大的院子都让给她,就连宁大夫人想要用公库给在公主陵前的大驸马打点,相公也一直劝她忍让。
可她忍了这么久,却没想到会认出这样的结果。
太后会不会觉得这是威远伯府指使的,就算不是,那俩个侍卫是先前大驸马身边的心腹,同是姓宁,威远伯府的爵位也会不保了吧。
威远伯夫人抑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满腹都是惨淡的心事。
……………… 林场那边发生了大事,御帐周围一时间都是风声鹤唳。
随行护军脸上的神色异常警惕,几乎在营帐内部走动的人身上都要被人用眼神上上下下刮一回。
新任太监总乔大福匆匆进了帐篷,拜倒在章太后和高玉珩,低声说了几句话。
高玉珩拿着茶碗的手顿时一顿,问道:“连发弩箭查出是哪一家的吗?” 连发弩造价甚高,且手艺稀罕,满天下只有工部记录在案的几个匠人才有能力制造,这些年每一把出现时都有备案。
但凡事都有例外。
几家当年跟着太祖开国的勋贵,家里便有不少私藏。
乔大福:“李将军说还在审查当中,待会一有口供便会呈上。
” “封修撰,闻学士和两位尚书没受伤吧?” “李将军去得及时,只兵部池尚书被铁箭刮伤掌背,其他人都是安好。
” 高玉珩想了想,吩咐乔太监让太医过去看看,又让他把随行的朝中大员都叫过来,心里则是叹了一声天意不可违。
李腾最近的安排他看在眼里,臣帐周围所有勋贵家族出身的侍卫全都调走了,那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论明面暗里都有布置,就差在顶上盖一口锅。
但还是出现意外了。
这就说明注定这一回要有一场大动静。
高玉珩的心里准备已然不少,这会儿也没有丝毫惊慌。
章太后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为娘的总是护犊的,可要是崽子太刁顿,专门往险处跑,任是神仙这气也免不了。
高玉珩给章太后道了一杯茶,道:“幸得母后特地过来传递消息,那四人都得过来给母后磕头才是。
” 章太后瞟他一眼,把一碗茶全都喝下去,才道:“臣帐那边发生的事如你所想。
你那个计划该提上日程了吧?” 高玉珩琢磨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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