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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山的马车只行到半路,就被人拦了下来。
一剑如流光轮转,干净利索斩断了马背上的缰绳。
马车轮子左右晃了一晃,两匹马四散奔逃,连车夫也吓得屁滚尿流,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马车在苍梧大道上。
这时候谢春山的车还没有出城。
感觉到车身的震动,谢春山闭目不语。
他知道来人是谁,是他那位师弟谢长行。
果然不消片刻,谢长行掀了帘子就进来,只不过在对上谢春山眉眼的时候,收了手中长剑,剑尖朝下。
冲着谢春山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师兄。
” 谢春山没动,只是微微一抬眼。
“所为何事?” 这下轮到谢长行疑惑了,他收了手中的长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师兄还不跟我回归云仙府吗?” “那个凡人随随便便就用一辆马车把你给打发了,这等薄情寡义之徒,我待会儿就去替师兄杀了他。
” 谢长行是个心直口快的,最见不得这种事情。
明明上一次来瞧师兄的时候,还能看见师兄左边肩膀上清晰可见的牙印。
那个叫萧四公子的狗玩意儿,一定是轻薄了他的师兄,然后又将人狠心抛弃。
这等狼心狗肺之徒,还留在这世间做什么? 谢长行手中长剑蠢蠢欲动。
感应到“嗡鸣声”,谢春山低下头,淡淡扫了一眼那把长剑。
是归云仙府的仙剑,剑锋凌厉,还带着不可小觑的剑灵。
若是在城外可使用法术,此剑可一剑劈山,生灵涂炭。
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长剑。
刚才还在谢长行手中肆意嗡鸣的长剑,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像一只霜打的鹌鹑一般缩着脑袋,一动不动在装死。
刚才生的打抱不平的心思也都销声匿迹了。
谢长行朝自己的剑啐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 然后便是抬头看谢春山。
“师兄,跟我回归云仙府吧。
我不造杀孽便是。
” “我们到了哪里?” 谢春山语气很淡。
“苍梧大道,再往前走一公里便出城了,喏,那里就是北城墙。
” 马车上厚厚的挡风帘被谢长行用剑挑开。
一片烟雨蒙蒙之色,撞入谢春山的眼底。
而隔着重重烟雨,他抬眼看见了朱红色的王都城门。
他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可是却没有丝毫关于这些的记忆。
刚才摸在琴弦血迹上的回忆纷沓而来。
烈烈火光之下,白衣少年身上沾满血迹,却还是执拗地举着弓箭做最后的反抗。
这一幕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在城内叛军冲出来的时候,谢春山不可抑制地感受到从胸口最深处传来的钝痛感。
每一道在白衣少年身上留下的伤口,都好像一根根带刺的荆棘扎进谢春山的心中。
再被人拔出,带着鲜血淋漓的骨肉,一滴一滴。
滴进回忆的最深处。
“等到出了城呀,师兄你也不要去什么三清宗,听我的,回去跟师父认个错,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你还是咱们的归云仙府大师兄,师父可以废了你的灵府,也一定能帮你接上。
” 谢长行说这句话的时候轻描淡写。
然后扭头撇到谢春山脸上闪过的一丝痛苦之色。
但谢春山很快将这缕神色收起来,似乎对被自家师父生挖灵府这件事,早已淡去。
谢长行吐了吐舌头,自知不该提这茬子。
但他自己心中对师父倒没有多少怨怼。
毕竟整个归云仙府,都不认为师父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师兄死。
那可是大师兄啊。
那是他们整个归云仙府寄予厚望的天才。
是千百年来这人间唯一可以飞升的希望。
师父曾经说过,大师兄的道心坚韧无比,只需得证无情道,便可不日飞升。
大道无情,唯有道心坚韧,方可证道。
这样一个不世奇才,一旦证道,便是他们归云仙府的荣耀。
千秋万载的荣耀。
谢春山并没有回应去归云仙府的话。
而是抚摸着手中的琴弦,幽幽问了一句。
“若前世欠下因果,是否应该了结?” “前世因果?前世因果不是已经全都了了吗?师兄你忘了?那场洪水……” 谢长行一提到那场洪水,就猛然抬头,小心翼翼地盯着谢春山的脸色。
整个归云仙府都知道,那场洪水一直是谢春山不能触及的禁忌。
也是谢春山灵府破碎的缘由。
可这一次谢春山似乎并没有把心神放在那场洪水上。
他眉眼浅淡,目光落在琴弦之上,久久不愿离去。
谢长行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相信自己的接了话茬子道:“师兄是有什么未了的因果?若是因果未了的话,确实会影响大道飞升,师兄欠了什么因果?” “若有人因你而死,该如何了结?” 谢长行一脸懵逼:“自是以命抵命……师兄你该不会!” 马车悠悠,谢春山却再也没有回话。
一路无言,缓缓向城外驶去。
原本苍梧大道上还有一些萧条,可渐渐的越靠近城门,路上的百姓便多了起来。
只不过这些百姓的穿着都破破烂烂的,像是流离失所许久的模样。
“奇怪,这大雍朝王都可是最繁华的城池,怎么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乞丐?” 谢长行一下子捏紧手中长剑。
其实在大雍朝王都之内,谢长行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
毕竟修仙之人在王都内都不可以使用法术。
所以单凭一手剑术的话。
这天下无人能出谢春山左右。
谢长行自然是不担心自家师兄的安危。
可是一旦离开了王都,离开了禁用法术范围。
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置大师兄于死地。
谢长行难免紧张。
谢春山紧紧盯着那群涌进来的难民。
难民们衣衫褴褛,手中举着破碎沾满泥土的粗陶碗,脚上连一双鞋子都没有,就这么赤着脚,湿漉漉的踩在青石砖上往城里走。
大雨连绵,青砖路滑。
可他们却朝着同一个方向,满含期待的前行。
直到一阵马蹄声惊破了这一份静谧。
有官员手持檄文,枣红色骏马四蹄踏过水迹,与谢春山的马车擦肩而过。
“萧帝有令,四公子萧怀舟已与东夷联姻,凡婚期之内城中四处,皆可接纳流民,布棚施粥,普天同庆,保尔等安康!” 谢长行伸手掀开帘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怪不得马不停蹄把你送走,原来转身就另寻新欢去了,怕是得罪那位东夷世子这才匆匆忙忙遣送师兄啊,真是个浪荡子弟,师兄你说……” 谢长行回头,发现谢春山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语气温柔而坚定:“去归云仙府。
” 谢长行目瞪口呆,刚才不是还在游说来着,这就改变主意了?? 却见谢春山将那把月琴妥帖安置好,如同稀世珍宝一般交到他手中。
“若我不能归来,此琴与我同葬。
” …… 帘外细雨潺潺,枣红色骏马踏水疾驰而过,拖着一厢暗青色车厢迅速消失在城门的方向。
由于雨幕细密,大多人都躲在油纸伞下。
所以没有人看见这辆马车在离开城门的一刹那就消失不见了。
千里缩行遁地之术,只不过弹指一瞬间,载着谢春山的马车便出现在一座白云旷悠的山脚下。
别处都是春雨绵密,唯独此山处,晴空万里,无风无雨亦无尘。
往上看,是千尺台阶直入云霄,若是单靠人力爬上这些台阶,怕是需要耗费几天几夜的时间。
而马车停驻在那,原本载着人的车身一轻,车中早已人去楼空,徒留一匹枣红色骏马在树前喷仰鼻息。
顺千尺台阶而上,‘归云仙府’四个挥斥方遒的大字,浩然古朴地屹立在山门前。
雕着符咒的木质山门被一阵风从外而内推开,就见门内有道童抑制不住语气里的兴奋,一路冲到两仪堂前,急匆匆行了个跪拜礼仪:“祖师爷,大师兄回来了!” 两仪堂乃是归云仙府府主议事的厅堂,平日里长屿老祖也会在这里领着众弟子入道。
因为归云仙府一众弟子皆是长屿老祖领入门的,所以大家皆称长屿一句“祖师爷。
” 小道童冲进去的时候,长屿老祖正在跟诸位弟子讲经道。
他身着一身紫金色的道袍,须眉白发,看起来已有数百岁了。
正在听讲经的小弟子们听见“大师兄”三个字,全都失了继续的心思,一个个仰起脖子往堂前看。
只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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