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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5/5)

梨花婶明知道栓儿偶尔赌赌小牌。

村里的小伙子闲了谁不会赌小牌玩?梨花婶显然要问的不是这个,话到她嘴边,她一定觉得难以启齿,改问这一句了。

梨花到底是要问哪一句难以启齿的话?是栓儿有让她难以启齿的恶癖?她怕当着她凤儿和天赐问出来,父女俩更要埋怨她这位干妈在娶亲前瞒天过海了?…… “赌的就是烟卷啥的。

那谁不赌?”牛旦盯着母亲。

梨花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心思早不在栓儿赌不赌的事上了。

各家的麦子都种下了。

霜比往年下得早。

清早起来打远一看,麦子地像盖了层小雪。

铁梨花一早就蒸了柿子糕、枣馍,用蜀黍面捏了几个金元宝,用油炸了,装进篮子。

她想趁村里人还没起来,赶紧把吃食送到盗圣庙,给盗圣爷柳下跖供上。

昨天夜里狗咬得厉害,准是山上又下来八路了。

八路在夜里下来毁一段铁轨,要不就杀个把汉奸,天不明还赶回山上。

八路会在某某家下个帖子,说下回来就轮上这个某某吃枪子了,不过只要这个某某洗心革面,不再帮鬼子拉夫征粮,通风报信,八路可以饶了他。

这村里的人没几个真见过八路的。

因为八路想让谁见谁才能见着,不想让人见着他们,他们就跟任何一个赶集卖货拉车的一模一样,下了山便像水珠子混在一缸水里。

铁梨花心里盼着八路哪天请赵元庚吃一颗枪子。

她走进盗圣庙,嗅到一股异味。

好像是红薯酒的气味。

她慢慢往盗圣的神龛前走,看见红薯酒的气味从哪里来了——一滩子醉汉呕吐的秽物。

她捧起一捧香灰,盖在秽物上,又找到一把结了蜘蛛网的扫帚,把那亵渎盗圣的东西清扫了,这才把供品摆上。

她跪下来,眼睛朝盗圣像上面“盗亦有道”四个大字望去。

这块木牌也刚刚油过。

所以那被吐出来的红薯酒气味里掺了没有全干的油漆气味,闻上去才那么怪异。

这个小庙在一点点更新,先是案腿、帘幔,然后是油漆。

这一带以“盗”为生的人不少,趁着日本人、八路军、伪军、国军、土匪整日混战又把这盗业重新兴盛起来。

盗得心虚了,便跑来找盗王爷保佑。

铁梨花何况不是心虚了呢?她自己何况不是感到报应临头了呢…… 她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在半个阳间半个阴间穿梭而过的前半生。

曾经呼风唤雨的铁娘娘,在那发阴间财的十年中,也从没有一丝一厘背离过“盗亦有道”的训诫。

她慢慢向盗圣伏下身。

昨夜二更的时候,牛旦回来了,酩酊大醉的脚步穿过院子,在她门口停了一阵,才回他自己屋去。

两个时辰后,他那酒意未散的脚步声又出了门。

再回来时,脚步听上去木木的。

他直接进了自己屋,睡了。

她今早起来时他睡得正深,在窗外都听得见他的鼾声。

她轻手轻脚进去,见他两只鞋上糊着泥。

铁梨花从盗圣神龛前起身,用手拢一把刚才磕头披散到脸上的头发,慢慢走出庙门。

太阳刚从两座山的凹子中间射出头一道亮光,远近的田垄上结的霜亮晶晶的。

铁梨花想到那个张吉安。

她有好一阵不见他了。

听上河镇上的人说,那个尹医生走了之后他就没回来。

他的房产也悄悄地都卖了,价钱卖得很便宜。

或许他和那个日本医生有什么瓜葛。

她过去自负得很,以为自己只消半袋烟工夫就能看穿一个人,看明白他肚里有几根坏肠子,弄懂他为人有几分好、几分孬。

眼下她明白谁呢?她连自己都不明白。

她要明白自己,就不会去探出那个巡抚夫人的墓,让栓儿和牛旦哥俩去掘了。

她以为自己是做了事不后悔的人。

可她眼下不是悔得直想咬自己一口?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

不知谁和谁打起来了。

枪响天天有,附近的镇上和村里天天有人死,有人跑,有人不明不白就没了。

从她记事到现在,这一带就这样。

她走下大路,走上麦地中间的小路。

一个泥洼里有两只脚印。

脚印印在小路上,上面的薄霜快化了,晶亮亮的一层水珠越来越大。

铁梨花发现自己瞪着这些鞋印看了很久。

鞋印在两丈之外没了:那鞋底上的稀泥给踩光了。

她不想马上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漫无边际地走着,心事也漫无边际。

她是个女人,可下面要做的事情太难了。

再难也得做呀。

天可真好,狗们都躺在场上,肚皮露在外面,让太阳晒。

老人们也都到场上来说话,晒太阳。

哪朝哪代,哪儿响枪哪儿死人,狗和老人们还是得晒太阳瞎聊天。

到中午,天暖得连命大的苍蝇都活过来了,在孩子们和牲口拉的屎上嗡嗡叫。

铁梨花这时候走到了场边上。

她后悔透了。

要没有那个掘墓的邪念头,她现在也可以享受种麦后的闲睱,去县城看两场戏,去镇上剪一身衣裳料。

才十年的安分日子就过腻味了?她身上是有她爸那一脉相承的邪性的。

她像往常一样,淡淡地却一团和气地穿过村子。

看到小学校的教室了。

孩子们一字一顿的读书声一下一下抚拍着她的心,她舒坦了不少。

天赐是对的,早卖那几亩地该多好,把张吉安的钱还清,不必动邪念去掘墓。

这时她看见教室屋顶后面爬上来个人。

是牛旦。

他在给屋顶加草。

过一会儿柳凤从教室后面绕出来,肩上扛个木梯。

牛旦昨夜没睡什么觉,今天上午也不睡懒觉。

这孩子生来瞌睡多,这阵倒勤谨了。

铁梨花站在一棵柿树后面看着这一对小儿女。

他们要真能配成双多好。

“别脱衣裳!……”凤儿说:“这天看着热,咋也是小寒过后……” 牛旦又把解了一半的衣纽扣好。

他俩该是不赖的一对。

牛旦从屋顶上下来,凤儿给他扶住梯子。

不知凤儿说了句什么,牛旦笑了笑。

快要下到地的时候,牛旦一脚踩失,梯子一晃,牛旦赶紧往下一蹦。

凤儿把他扶稳,手里扶的梯子倒了。

牛旦更是笑了:他刚才是着逗凤儿玩的。

凤儿给了他肩膀一巴掌。

只见教室的门突然大开,黑子窜出来,窜到牛旦身上就撕咬他的衣襟。

左边那片衣襟马上被扯烂了,它吐下烂衣襟,还要向牛旦扑。

铁梨花听见牛旦的叫声不再是他原本的嗓音,尖溜溜的,听着像戏台上的小生哭腔。

这不是自己儿子在叫:这是一个附在儿子身上的玩意在叫。

铁梨花站在柿树后面,听得汗毛也乍立。

一片干柿叶落下,她往旁边猛一躲。

“我让你疯!……” 这是凤儿的声音。

“别打黑子!” 这是柳天赐的声音。

“它才不是黑子!咋连人都不认识?!叫我揍它!……”凤儿叫道。

黑狗向梨花的方向跑来,看见她站在树后,愣了愣,冲进她怀里。

凤儿的一只鞋扔过来。

铁梨花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黑子却仍站在树后面,向柳凤探头探脑,嘴里哼唧着。

凤儿一只脚跳着追过来。

凤儿说:“哼唧啥呀?!就跟我咬了你似的?!以后再胡咬人,我打死你!” 黑狗赶紧夹起尾巴跑了。

凤儿拾起鞋,一边往脚上套一边继续骂黑狗:“今天你别回来吃饭!再饥也没你饭吃!” 黑狗尾巴夹得越发紧,一面走开一面向柳天赐发出申冤的哼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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