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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坏心思还不少。
贺司屿眼底拂过一秒似有若无的淡笑。
他没说话,合上文件,抬手捏住鼻梁上的镜架,将金丝眼镜勾了下来,一折,搁到扶手箱。
苏稚杳刹那间意识到一个问题,见他不看了,轻声叫他:“贺司屿。
” 他侧目望过来。
没有眼镜的斯文加持,那双漆暗幽邃的长眸,半是慵懒,半是压迫。
苏稚杳抿掉沾在唇上的雪糕奶渍,一本正经地试探问他:“这次的晚饭……不算欠我那顿吧?” 都这时候了,算盘还不忘打清楚。
贺司屿想笑又压住唇角,双手交叉着,阖目靠到椅背,嗓音沉缓,带着几分懒意:“如果到餐厅前,能把你的雪糕吃完的话。
” 苏稚杳埋怨地努努唇,一看手里的雪糕,才发现它快要被车暖气给融化了,忙低头含了一口。
晚餐在一家私房粤菜馆,不在闹区,颇为清静,桌墙是经典的港式红配绿,复古皮凳,水晶链拖着钻石灯坠下,梦回八九十年代。
豪华酒店越高端越冰冷,这里不同,处处弥漫着一种有烟火气的温暖。
苏稚杳还挺意外的,因为贺司屿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他该是不合群地,独自立于高高的明堂。
可当他坐在质感老旧的包间里,周围灯影青黄,腊香浓郁,她突然间感觉,这个人真实了,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周宗彦很懂女人的心,点的几道蜜汁叉烧、咕噜肉、菠萝包、虾饺和炸鲜奶,都是女孩子爱吃的,不仅将餐前的蛇羹换成了鱼汤,还贴心地加了杯温鸳鸯奶茶。
他褪下警服,换了身冲锋衣,情场老手的气质更浓了。
店主和他们是旧相识,亲自过来点单,说店里刚好有条乌梢很肥美,冬补佳品,讶异他们居然不点。
周宗彦笑笑说:“女仔惊蛇,睇睇,我哋下次至饮啊(女孩子怕蛇,照顾照顾,我们下次再喝啊)。
” 贺司屿胳膊搭在桌上,抬起手指示意:“炸鲜奶同鸳鸯奶茶唔好。
” “畀阿妹嘅嘛(给妹妹的嘛)。
” “唔好(不要)。
”贺司屿看着周宗彦的眼睛,不容置疑地重复一遍。
周宗彦挑眉作罢:“不解风情。
” 贺司屿不以为意提了下唇角,不解释,只让店主把奶茶换成豆奶。
包间里有一台大红酸枝手摇留声机。
反正也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苏稚杳就自己在旁边寻乐子,指尖在黑胶唱片上拨拨弄弄。
“这洋货一百多年了,原装绝版的老古董,弄坏可是要赔的,小阿妹。
”周宗彦故意逗她。
苏稚杳顿住,随即就把手缩回长袖子里。
赔钱是小,一来就破坏主人家的好东西也太讨厌了。
周宗彦话锋忽转,语气促狭:“不过不怕,阿霁赔得起。
” 苏稚杳却是不敢再碰了,安分坐回座位,好奇问:“为什么叫他阿霁?” “他祖父取的。
”周宗彦顺势消遣某人:“贺老爷子评价他属蓝桉本性,立于白骨堆,事事下死手,谁都不放在眼里,就缺一只蓝鹊鸟克克他这雷霆性子,所以写了幅字给他,还送了个小名,叫归霁。
” 蓝桉是一类尤加利树的名字,具有特殊的异种抑制性,强势地独占养分,还会释放碳氢化合物,没有物种能在它周围生存。
唯有一种叫蓝鹊的鸟能够安然无恙地在它的枝头栖息。
这个生态学原理,苏稚杳懂。
但归霁是什么意思? “啰嗦。
”贺司屿眉眼间情绪淡薄,显然不爱听这些。
周宗彦虽识相地噤声了,却还乐在其中,向苏稚杳使了个眼色。
他明眸炯炯染笑,望出的眼神仿佛是有声音,对她说,我们踩着老虎尾巴了,收敛些,先吃饭。
菜品一道道端上桌。
苏稚杳还想问那幅字上写的什么,但悄悄看贺司屿的脸,格外阴沉,她也就不吱声了,夹了只笼屉里的虾饺,安安静静低头咬。
贺司屿食欲一向不善,饱腹足矣,他没立刻动筷,喝着热茶,杯子慢悠悠颠在掌心,眸光邃远,思绪活泛开来。
他祖父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人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生活不是杀戮,不必事事做尽做绝,司屿,试着饶恕。
” “你父亲、母亲,包括星野。
” 当时他不过十几岁,站在老宅的书房中,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气场不啻于任何一个成年男儿。
“祖父,情不立事。
” 年少的他,黑眸里蓄满不属于那个年纪的坚定和狠厉:“您教的。
” 贺老爷子于主座,和他的视线直直相接,或许眼中有疼爱,但都被严苛掩盖:“那我今天再教你一句,人最大的软肋,就是没有软肋,望你珍摄。
” 软肋? 他没有,也不会有。
忽然,眼前出现女孩子白皙的手。
指间的筷子夹着一只水晶虾饺,轻轻放到他碗里。
贺司屿抽回神识,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入目便是她蓬松长发间那张小鹅蛋脸。
歪着脑袋,眯着眼睛对他盈盈一笑。
她笑的时候,眼角弯弯,肩膀略微耸起些许,下巴一抵肩头,在他的大衣上压了一下。
可能是哭过鼻子的缘故,又是素颜,纯纯的很白净,显得她今晚特别乖。
“你再不吃,这笼虾饺就要被我吃完了。
”苏稚杳轻声说,跟哄小孩儿似的。
她生得一副细细柔柔的好嗓子,像冗长前奏后的第一句歌声,可以用开口跪形容。
贺司屿心底泛起些微妙的情绪,目光凝到她沾着一点酱汁的嘴角,语气淡淡,但声音里有一丝压抑的平静:“这么好吃?” 苏稚杳翕着唇笑:“嗯。
” 周宗彦看在眼里,笑而不语,这顿晚餐他主动去买了单。
后来贺司屿接到一通电话也出去了。
房间里复古旧物有不少,苏稚杳手里一盒温豆奶,东张西望,见什么都新鲜。
她又站到那台留声机前,抿着吸管,看了半天,还是没琢磨出这老古董怎么用。
贺司屿就在那时推门走回进来。
“要走了吗?” “饱了么?” 两人一起出声,也一起停住。
苏稚杳对彼此间的小默契,以及他这句关怀感到喜悦,心想这冷漠的男人可算是见着点人情味了。
她扬起笑:“吃饱了!” 贺司屿几乎没有过愉悦这种心情,从哪一年开始算的已经记不清,尤其他本就心烦意乱,唯独今晚,两次被她的笑容感染。
留声机旁,她站在青黄灯光下和他对视。
她满足的眼神,让他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觉得愉.悦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回过味,贺司屿很淡地点了下头,走过去:“住哪个酒店?” “四季。
” 苏稚杳往墙边退了一步,给他让道,贺司屿走到她原先的位置,拿起台面上的锚头长柄钥匙,插进留声机的发条箱里。
有盆绿萝挨着留声机,苏稚杳背轻轻靠墙,胳膊挨着绿萝散开的浓绿叶片。
心中凭空生出个主意。
她咬咬吸管,声音很小,尽量不让自己见缝插针得过于明显:“贺司屿,你借我两个保镖吧?” 贺司屿今晚十分沉默,没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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