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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见到这位仰慕已久的世界第一现代女钢琴大师,自己作为信仰的存在,那感觉就好比被关在地窖千万个日夜后,突然重见天日的第一眼,总是会有点应激反应。
苏稚杳心上有鹿在撞,怦怦跳得飞快。
怕自己到时语无伦次太失礼,那一小段路,她在脑中反复演练见面时得体的对话。
也许异常回温,空气里一股子潮热,苏稚杳更焦虑了,扯了扯领子,走进那栋欧式洋楼。
她特意早到,以为还有空平息心情。
却没想到,推开正大门,隐约听见有对话声,走在通往房间的长廊道,越往深处,聊天声逐渐清晰。
他们说的是德语。
女人的声音年迈,如古钟苍而不弱,另一道声音淡淡的,低音磁沉,是年轻男人的嗓音,很有熟悉的感觉。
苏稚杳意外怔了下,思绪迷蒙着,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只是未等她深想,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琴房门口。
抬眼望过去。
欧式古典风格的大房间华贵雅致,纯白丝质落地窗帘完全拉敞开,窗明几净,室内一片透亮,照得中央那架三角钢琴愈发亮黑。
落地窗前,站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笑起来眼角牵出深深的皱纹,尽管年事已高,但她身材保持得很完美,没有任何佝偻的痕迹,眼神富有精神活力。
身边和她闲聊的男人,单手抄在裤袋里,一只厚雕花玻璃杯随意捏在身前,无论是垂耳聆听,抑或是言笑交谈,画面里他待人接物的本事,尽显游刃有余的轻松和自如。
苏稚杳目光定在他身上,惊诧得怔住。
昨夜,在她提出想要他陪时,明明他的态度不愠不火,意思明确,他不是她的许愿池。
可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始料未及。
留意到门口的动静,贺司屿谈叙中回眸。
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中交汇。
今天他的着装不像平时那么商务,偏休闲,羊绒面料的西服外套,里面不再是一丝不苟的衬衫马甲,而是件纯黑色小高领,收在裤腰里。
他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灿金,竟衬出几分温柔儒雅。
遥遥对望间,苏稚杳不由走了神,耳边恍惚有自己的心跳声。
大约是她愣住太久,苏稚杳看见他慢悠悠抽出裤袋里那只手,掌心朝上,手指随意地对她曲了两下,示意她过来。
四肢仿佛牵引着丝线,他一招手,苏稚杳就被一道无形的力带着,不由自主走过去。
人到他面前,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双晶莹的眼睛诧异过后溢出惊喜。
眉目一展,苏稚杳倏地冲他绽开笑容,笑得比落地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她那眼神痴迷得,好像眼里只有他。
见这姑娘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贺司屿眼底掠过一瞬的啼笑皆非,带着正色睇她一眼,沉下嗓音,用普通话提醒她:“叫人。
” 这两个字,将苏稚杳一下敲清醒。
她蓦然回魂,腰肢一折,忙不迭朝着老太太一个九十度鞠躬,足声足气地用英语喊了声前辈好。
再抬头,眼前是Saria微笑的脸,她回答英语时的语气温和而深厚:“你是叫杳杳对吧?” 苏稚杳用力点了几下头。
“好漂亮的中国女孩儿。
”Saria是地道的奥地利人,白皮灰瞳,眼窝深邃,就是上了年纪,也依然充沛着优雅老去的内在气质,莞尔言语时,亲近感很强。
苏稚杳温顺地低头一笑,表现出羞赧。
“你是贺的……”Saria落下一道探究的目光,耐人寻味地拖长尾音。
苏稚杳微顿,茫然“啊”一声。
“我是他的……”想不到体面的答案,苏稚杳求助地瞅向贺司屿,他却侧开眼,玻璃杯递到唇边漫不经心喝水,恍若不见。
苏稚杳咬咬唇,视线移回到Saria脸上,不太自信地讪笑:“朋友?” 这回答引得Saria掩唇笑不止。
苏稚杳迷惘眨眼,巴巴望住贺司屿,换回普通话,像是小声同他对暗语:“我说错话了?” 贺司屿回视她,没应声。
苏稚杳看他薄唇抿着,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她瘪瘪嘴,刚把头低下去,就听见他低沉着声说:“我没你这么小的朋友。
” 居然嫌弃她。
“那总不能说是你女儿吧……”苏稚杳碎碎嘀咕,声音压得很轻。
贺司屿被她惹得一时无言以对。
静默片刻,他还真的颇有几分父亲教育女儿的正经:“不知道怎么说,就乖乖听我的。
” 刚刚分明是你先假装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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