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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若……” 叶曼青目光霍然转了过来,冷冷道:“你要到哪里去?” 南宫平道:“我……” 叶曼青根本不等他回答,截口又道:“无论你要到哪里,先看了你师父的留书再去也不迟。
” 南宫平叹道:“家师的留书,莫非已在姑娘身边?” 叶曼青缓缓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秋波一转,轻轻放到地上。
南宫平俯身拾起,沉吟道:“但家师之命,是在三日之后……” 叶曼青冷冷道:“你此刻既已不回‘止郊山庄’,先看又有何妨,令师的三件未了心愿,若是定然要我一起与你去做,就最好快些去做,若非定要我做,我也好早些脱身事外。
”她语气之间,似乎恨不得越早离开南宫平越好,她目光之中,却又充满幽怨之意。
南宫平木立半晌,缓缓拆开了那封信笺,那熟悉而苍劲的字迹,便又映入他眼帘,只见上面写的是:“平儿知悉!吾既去矣,‘止郊山庄’终非你久留之地,令尊一生事业,亦待赖你维持,令尊夫妇非常人也,老来已厌富贵……” 他目光一阵停留,心头暗暗感激,感激他师父对他父母的尊敬,思亲之情,思师之情,使得他心头一阵激动,良久良久,才能接着往下看去: “你身世超特,际遇非常,日来之成就,乱未可限量,大丈夫不可无妻,内助之力,至紧至要,叶姑娘曼青兰心蕙质,足可与汝相偕白首,此乃吾之心愿一也。
龙飞若无子息,你生子后望能宗祧二姓,传我龙氏香烟,此乃吾之心愿二也。
” 南宫平只觉突地一阵热浪飞上面颊,再也不敢去望叶曼青一眼,他实未想到师父的“未了心愿”竟是此事,干咳一声,接着看下去: “再者,武林故老之间,有一神秘传说,世上武功之圣地,既非少林嵩山,亦非昆仑武当,而在于一殿一岛,此岛名‘群魔’,殿名‘诸神’,俱在虚无缥缈之间,世人难以寻觅,‘群魔之岛’,乃世上大奸大恶之归宿,‘诸神之殿’,自乃大忠大善之乐土,然非武功绝高之人,难入此殿此岛一步。
” 南宫平心头激荡,只觉此事之中,充满神秘诡异,目光不瞬,接着下看: “吾少年时已听到有关此一殿一岛之传说,然说此事者,曾再三告诫于我,一生之中,只能将此事转叙一次,吾一生遨游寻觅,亦未能得知此两地之所在,今吾去矣,特传叙你与曼青,然汝等亦不能轻易转叙,切记切记,汝等若属有缘,或能一探此两地之究竟,继吾之未了心愿。
” 南宫平一口气将它看完,不禁合上眼帘,脑海之中,立刻泛起了两幅图画…… 烟云缥缈,紫气氤氲之间,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气象万千、黄金作瓦、白玉为阶的宝殿,殿中白发老人,三五成群,讲文说武,俱是人间难以猜测的精奥,殿外遍生玉树,满布琼瑶,时有仙禽异兽、玉女金童徜徉其间。
另一处却是恶水穷山,巨浪滔天,终年阴霾浓雾不散,时有阴森凄厉的冷笑,自黑暗中直冲霄汉,毒虫恶兽,遍生岛上,血腥之气,十里皆闻,大海中迷失方向的船只,时时都会被岛上的恶魔攫走…… 叶曼青凝目望处,只见他手中捧着那方纸笺,忽而面生红云,忽而惊奇感叹,忽而瞑目含笑,忽而双眉紧皱,她心中不觉大是奇怪,忍不住问道:“你看完了么?” 南宫平心头一跳,自幻梦中醒来,道:“看完了。
”双手一负,将纸笺隐在背后。
叶曼青冷笑一声,道:“你不愿将令师的遗言给我看,我不看也罢。
” 南宫平讷讷道:“并……并非不愿……” 叶曼青面寒如冰,冷冷截口道:“我只问你,令师那三件未了的心愿,是否与我有关?” 南宫平轻咳两声,讷讷道:“这个……嗯……这个……”心中暗叹一声,忖道:“不但与你有关,而且,唉……” 叶曼青柳眉一扬,道:“若是与我无关,我就走了。
”一理鬓发,大步前行。
南宫平道:“叶姑娘……” 叶曼青冷冷道:“什么事?” 南宫平道:“嗯……这个……”他心中既是急躁,又是羞惭,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又自在心中暗叹忖道:“师父虽已有命,但……这却是万万不能实行之事,唉!别了,今日一别,再见无期,但愿你……”突觉手掌一松,掌中的纸笺,竟被叶曼青劈手夺去。
叶曼青大步而行,走过他身侧,突地拧腰转身,一把将纸笺夺去,口中冷冷道:“令师曾叫我与你一同观看,你纵要违背师令,我却不忍违背他老人家托付我的话。
”她一面说话,一面目光移动,才只看了两眼,已是红生满颊,方才在面上冷若冰霜的森寒之气,此刻全不见了。
再看两眼,她突地“嘤咛”一声,将一只莹白如玉的纤掌,掩住了红如樱桃的娇靥,颤声道:“你……你……” 南宫平木立当地,满面尴尬,讷讷道:“我……我……”心中只觉既是羞惭不安,矛盾痛苦,却又有一种温馨甜意,粼粼荡漾,忍不住瞧她一眼,只见她一双秋波也恰巧向自己瞟来,两人目光相对,叶曼青突又“嘤咛”一声,放足向前奔去。
她虽在大步奔行,却未施展轻功,似乎正是想等别人伸手拉她一把。
南宫平呆望着她的身影,脚步却未移动半步,晚风来去,静寂的深夜中,突地异声大起! 叶曼青脚步微顿,只听一阵阵有如吹竹裂丝的呼哨,随风而至,由远而近。
南宫平面上亦自微微变色,只觉这哨声尖锐凄切,刺耳悸心,一刹那,天地间便仿佛都已被这奇异的哨声占满。
叶曼青遍体一寒,拧腰纵身,“唰”地掠回南宫平身侧,道:“这……是……什……么?”这哨声中那种无法描述的阴森之意,竟使这冷漠而刚强的女子,说话也颤抖起来。
南宫平侧目望向万达,道:“这是怎么回事?” 夜色之中,只见万达面色灰白,目光凝注前方,一双手掌,却已探入怀中,却又在怀中簌簌颤动,只震得衣衫也为之起伏不定,竟似没有听到南宫平的问话似的,这老江湖面上竟露出如此惊悸的神态! 南宫平心头更是大震,面上却只能向叶曼青微微一笑,道:“不要怕,没有……” 话声未了,前面荒墟中已现出一条人影,倒退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仿佛是在他身前所出现之事,已令他不敢回身奔跑。
吹竹之声越来越急,此人身形却越退越缓,竟已骇得四肢麻软,不能举步。
南宫平干咳一声,道:“朋……”他话声方自发出,此人突地惊呼一声,霍然回转身来。
只见他面容枯涩,目光散漫,头顶之上,全无一根毛发,服装之奇异,更是骇人听闻,有如半只麻袋套在身上一般。
南宫平呆了一呆道:“朋……友……”哪知他方自说出二字,此人又是一声惊呼,躲在他身后,道:“朋友……”下面的话,他竟然也是说不出来。
叶曼青惊异地瞧了他一眼,目光转处,突见数十条青鳞毒蛇,自黑暗的阴影中拥出,暗淡的星光月色,映着它们丑恶而细致的鳞甲,发出一种丑恶而摄人心魄的光芒。
叶曼青娇唤一声,情不自禁地靠入南宫平的怀抱。
只听万达猛然大喝一声,双掌齐扬,一片黄沙,漫天飞出,落在他们身前五尺开外。
吹竹之声,由高转低,每一条毒蛇之后,竟都跟随着一个褛衣乱发、阴森诡异的乞丐,这些人高矮虽不同,形状亦迥异,但面容之上,却各个带着一种阴沉之气,慢无声息地自黑暗中拥出,仿佛一群自地狱中拥出的幽灵。
叶曼青右腕一伸,将南宫平紧紧抱了起来,突觉南宫平全身竟在颤抖不已,她不禁奇怪,秋波一转,才知道原来是那奇服秃顶的怪人,也已将南宫平紧紧抱住,他全身不住颤抖,南宫平也不禁受了传染,此刻转目瞧了叶曼青一眼,心中亦不知是惊恐?是诧异?抑或是一种能够保护他人的得意快乐之感,也许是这三种情感都有一些。
冰凉的青蛇闪动着它那丑恶的光芒,在冰凉的泥地上蠕蠕爬行,看来虽慢,其实却快,霎眼间已爬到万达所撒出的那一圈黄沙之前。
万达神色凝重,目光炯炯,见到这一群青蛇俱在黄沙之前停住,有的盘作蛇阵,有的伸缩红信,这一群其毒无比的青蛇,竟无一条敢接近那一圈黄沙的一尺之内。
南宫平目光一扫,已数出这一群乞丐竟有十七人之多,此刻这十七人俱是目光阴森,内含杀机,但口中竟都在哀哀求告:“行行好,大老爷,请你把口袋里的东西,施舍一些。
” 这求告之声微一停顿之后,便又重复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十七张口一齐发出,一齐结束,不断重复,永无变更。
南宫平既是惊诧,又觉奇怪,忍不住回首望了那奇服秃顶的怪人一眼,只见他鹑衣百结,身无长物,双手却紧紧抱着一条麻袋,麻袋之中,亦是虚虚空空,哪里有丝毫值得被人乞求之物? 他目光数转,心念亦数转,实在想不出这其中究竟有何玄妙之处,但是一种路见不平、帮助弱者的侠义之气,却使他对身后这贫穷而可怜的老人大为同情,突见万达一个箭步,掠在那一段未被掩埋的蛇尾之前,似乎有意将之隐藏起来,不被这一帮奇异的乞丐看见,他双臂斜飞,双掌紧握,掌中显然又满握着两把可避蛇虫的黄沙。
吹竹之声,久已停顿,哀告之声,亦越来越见低沉,若是不看他们的面目,这哀告的声音真是动人恻隐怜悯,但他们面上的阴森杀机,却使得这哀告声中充满寒意。
万达双臂一振,大喝道:“朋友们可是来自关外的‘狱下之狱’么?” 哀告之声,齐地顿住,十七双眼睛,瞬也不瞬地凝注在万达面上,一个身量颀长,瘦骨嶙峋,目中炯炯生光,面上却毫无血色的异丐,徐徐向前走了过来,他脚步飘飘荡荡,好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倒,身上鹑衣又宽又大,被风一吹,齐地扬起,仿佛幽灵一般飘过那道黄沙,望着万达阴阴一笑,一字一字地轻轻说道:“你认得我么?” 黑夜之中,骤见如此人物,万达虽然行事老辣,此刻也不禁遍体生寒,颤声道:“朋友们可就是江湖传闻的‘幽灵群丐’?” 这幽灵一般的异丐又是阴恻恻一声冷笑,道:“不错,狱下之狱,幽灵鬼丐,穷魂恶鬼,强讨恶化……嘿嘿,你未曾下过十九层地狱,怎会认得我们这一群恶鬼?” 他“嘿嘿”冷笑数声,忽又仰天哀歌道:“穷魂依风,恶鬼送终,不舍钱财,必定遭凶……”四下群丐,一齐应声相和。
远远听来当真有如幽冥之中的啾啾鬼语,声声摄人心魄。
万达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沉声道:“幽灵群丐,素来不讨千两以下黄金,万两以下白银,在下等身无长物,朋友们莫非寻错了人么?” 南宫平心念转动,亦自从记忆中搜寻出这一群异丐的来历,不禁回首望了一眼,暗奇忖道:“素来未曾入关的‘幽灵群丐饿鬼帮’此刻来到这里,难道竟会是为了这个有如乞丐一般的老人么? 只听这异丐笑声一顿,冷冷道:“寻的本不是你,你难道喜欢惹鬼上门?” 他身形忽然一闪,掠到南宫平身前,冷冷又道:“年纪轻轻的小孩子们,更不可惹鬼上身,更不要挡鬼的路,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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