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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5)

,更是骇人听闻,獠牙阔口,下颌突出,有如野兽般激动鲁莽之色,垂首道:“主人有……有何吩咐?”语声嘶哑缓慢,口齿极是不清。

风漫天哈哈一笑,道:“我与他两人,乘着一艘独木之船,漂洋过海,来到江南,此番回去,谁还愿意如此吃苦?何况又多了不知多少货物,自然要换只最大的船,自然要用许多船夫。

” 南宫平道:“多少船夫?” 风漫天道:“十一二人,你可要见见他们?” 南宫平连声道:“不用了!”他见到这野兽般的“七哥”与那癞头汉子,心中已是作呕,哪里还愿再看别人?转开目光,望向笼中的猛兽,只觉那些狮虎豺狼虽然凶猛,却也比这两人看来顺眼得多。

这海船制造甚是坚固,只有一根船桅,确是难见的大船,此刻船帆俱都张起,便连后樯也已纵帆,都被海风涨满,蓝天碧海,万里无云。

南宫平初次来过这种海上生活,不两日便已渐渐将胸中的不快忘去,反而充满新奇之感,只恨不得早日到达目的,完成责任,那时用尽千方百计,也要重回江南。

船上船夫,大多形容古怪,面色阴沉,一个个不住以奇怪的目光,窥伺着南宫平,有如野兽窥伺猎物一般,完全不似海上常见的船夫,南宫平心中不觉暗中起了警惕,但风漫天却似满不在意。

他每日清晨,阳光初升之际,都要站到船头,撮口长啸一番,直震得海天都掀起波澜,除此之外,便是终日坐在舱中饮酒,而且言语越来越少,有时甚至终日不发一言。

他不但自己饮酒,而且每餐每饭,都要强劝南宫平喝上几杯他那葫芦里的烈酒。

南宫平每次见到那癞子端来菜饭时,心头都觉得十分难受,不喝几杯烈酒,当真是食难下咽。

那癞子厨师当真龌龊已极,连脸都未曾洗过一次,幸好船上清水甚是珍贵,他菜又烧得极好,虽然人人厌恶于他,却还可容忍,他终日唯有痴痴呆笑,更似乎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每见到南宫平时,都咧嘴一笑,使得南宫平一听他的笑声,就赶紧将目光转过一边。

船行数日,举目四望,仍是海天茫茫,见不到一片陆地。

南宫平忍不住问道:“不远了么?” 风漫天却只是冷冷回答:“到了你自会知道!” 船行越久,他脸色就越阴沉,酒也喝得越多,这自是大违常情之事,只因无论是谁,离家渐近,心里总是该高兴的。

这一日风浪甚大,南宫平多喝了几杯,想起亲人,心头不觉甚是烦闷,悄悄出了舱门,走到船头,只见天上星群影入海中,天水相映,几乎令人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他心神方觉一畅,突听甲板上传来一声痴笑,接着船板一阵轻响。

南宫平实是不愿见到此人,眉头一皱,身形闪动,轻轻掠至船舱旁的阴影中,只见两个船夫夹着那癞子伙夫跃上船面,南宫平本待闪身入舱,见到这三人行迹仿佛十分鬼祟,心念一转,手掌一搭,全身隐没在船舱边的短檐下。

只见那两个船夫,一个身形枯瘦,身材灵便,名叫金松,另一人却是阴沉的舵手赵振东,这两人船上生涯俱都十分精到,在船夫中仿佛甚有权威,是以南宫平都认得。

金松一上船面,四望一眼,轻轻道:“缺点子!” 赵振东冷冷道:“你再去四面踩踩盘子,掌舵的不是并肩子!” 他两人出口竟是江湖黑话,南宫平不禁更是疑云大起。

要知“缺点子”便是无人之意,“踩盘子”乃是探查,“并肩子”便是朋友,这几句话绿林豪强最是常用,南宫平虽非老江湖却也懂得。

金松果然展动身形,四下探查了一番,身形轻捷灵便,轻巧竟似极有根基,“嗖”地自南宫平身侧掠过,摇头道:“没有动静,只有掌舵的那厢还在舱那边,而且伏在舵上,似已睡着了!” 赵振东微一颔首,将那癞子厨师拉到一堆货物下,那癞子跌跌撞撞,笑也笑不出来了,赵振东面色一沉,嗖地自靴里拔出了一柄解腕尖刀,在癞子面前一晃,阴恻恻笑道:“你要死要活?” 那癞子骇得缩成一团,结结巴巴地说道:“自……自然要活!” 赵振东道:“要活就得听老子们的话,老实告诉你,老子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你只要是在海面上混的,大概就听过老子们的名字,老子就是舟山海豹帮的‘海豹’赵老大!” 那癞子不由一愣,苦着脸道:“大……大王有何……吩咐小人都听话。

”他一骇之下,话更说不清了。

赵振东冷冷一笑,道:“谅你也不敢不听!”自怀取出一个纸包,接道,“明天给我漂漂亮亮地做一锅海带鸡汤,把这个一半下在汤里,一半混在饭里!” 那癞子颤声道:“鸡汤里不用放胡椒盐的!” 赵振东笑骂道:“呆子,这不是胡椒,告诉你这就是杀人的毒药,无论是谁,吃下半点,立刻七窍流血而死,你记着千万不要将它放入口里,事成之后,老子们发了财,少不得也要分你一点,但你若走漏一点消息,老子们就要把你大卸八块,抛下海里喂鱼,知道了么?” 那癞子点头如捣蒜,连声应了。

金松轻轻一笑,道:“小弟这几日暗地观察,这一票油水就足够我兄弟快乐半辈子,只是不但那跛子跟那怪物有些扎手,那个漂漂亮亮的小白脸,手底下也有两下子。

” 赵振东冷“哼”一声,道:“你当汪治,孙超,连那边掌舵的那死脸子李老三是好人么?我看这三人混上船来,也没有安着好心,八成也是黑道上的朋友,只是他们既然不是咱弟兄一路,明日索性连他们也做翻了算了!” 这两人轻言细语,直听得南宫平暗中心惊,心中暗道:“侥幸,天叫我无意中窥破他们的阴谋,否则岂非要着了他们道儿。

” 心念转动间,突听左面一声衣袂带风之声“嗖”地划过。

南宫平心头一惊,只见一条黑影人影一掠而来,冷冷道:“赵老大你好狠心,连我兄弟你也要一齐做翻喂鱼么?” 赵振东面色大变,翻身跃起,掌中紧握尖刀,轻叱道:“谁?” 黑影中缓步走出一人,死眉死眼,长脚大手,面上不带半分表情,正是被赵振东暗中唤作“死脸子”的李老三。

赵振东、金松如临大敌,虎视眈眈,李老三神情却仍是呆呆板板,缓步走了过去,道:“癞皮狗,快把毒药拿出来。

” 那癞子缩在箱笼间,当真有几分像是癞皮狗,赵振东叱道:“你先把命拿来!”刀光一闪,便要扑上前去。

李老三道:“且慢动手,要知我令你们交出毒药,并无恶意,那跛子是何等角色,岂是一包毒药就可以解决得了的,若是被他发觉,岂非打草惊蛇,坏了大事,快把毒药抛入海里,我自然另有好计来对付他们。

” 赵振东果然停下脚步,但口中仍在发狠,道:“你是什么玩意,我‘海豹’赵老大要听你的!” 李老三冷冷道:“你不认得我么?我就是……”突然凑到赵振东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赵振东面色大变,身子一震,“当”的一声,连掌中的尖刀都落到地上,颤声道:“你……你老人家怎……” 李老三道:“不要多话,快回到舱里睡觉,时候到了,我自会通知你,你海豹帮显然辛苦了一趟,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 赵振东道:“是,是……”拉起金松就走。

那癞子畏缩地跟在后面,李老三突然一把抓起他臂膀,厉声道:“好大胆的杀坯,你当太爷没有看出你是什么变的么!拿命来!”右掌一扬,立掌如刀,“唰”的一掌,向癞子天灵直劈而下! 南宫平心中大奇:“难道这癞子也是个角色?” 那癞子却早已骇得瘫在地上,只见李老三一掌已将震破他头顶天灵,他却仍然动也不动,哪知李老三掌势突地一顿,只是在癞子肩头轻轻一拍,道:“不要怕,我只是试试你的,去吧!” 他无论做什么事,面上都丝毫不动声色,话一说完,转身回到舵边。

那癞子爬起来爬下舱板,目光却在有心无意之间,望了望南宫平隐身的短檐。

南宫平不禁又是一惊,只听船舱上一只老鼠跑过,他方才只当那癞子发现他行藏,哪知那癞子只不过是看到了老鼠而已。

南宫平哑然一笑,见到四下再无人影,轻轻掠下,一手拉开船舱之门,方待闪身而入…… 哪知他目光一抬,黑暗中竟赫然有一双发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紧盯着他,仿佛早已隐在船舱门后,等着他进来似的。

南宫平一惊之下,双掌一错,护胸防身,只见面前的不过只是那怪物七哥而已。

七哥咧开阔口,露出那一排森森白牙,朝他一笑,便转身走开,脚步间真当没有一丝声音。

南宫平又惊又奇,忖道:“难道这怪物也听到了方才那些话么?怎地他却不动声色!”大步走入,找着风漫天,只见他仍在灯下喝酒,他从不睡觉,也不吃饭,老天生下他来,仿佛只是为了喝酒似的。

他头也不回,缓缓道:“还没有睡么?可是要喝两杯?” 南宫平沉声道:“前辈若再喝酒,以后只怕永远喝不成了!” 风漫天朗声一笑,道:“世上竟当真会有能令老夫喝不成酒的事么?如此说来,我倒当真要听上一听!”话说完,又满满喝了一口。

南宫平道:“前辈可知道船上的船夫,全是杀人越货的海盗么?”他一口气将方才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哪知风漫天却全然不动声色,南宫平皱着眉道:“晚辈虽也未将这些恶贼放在心上,但既已知道他们的阴谋,好歹也该有所举动……” 风漫天哈哈一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么!自他们踏上此船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这些人里全无一个好人,只有那癞子痴痴呆呆,并非他们一路,是以我才要癞子来做伙夫,但我犹自放心不下,早已在酒中下了可解百毒之药,是以我每餐都要你喝上几杯,便是防他一手,至于他们若要动武,哈哈,那便是他们死期到了,你看我终日饮酒,当我真的醉了?” 南宫平暗叹一声,道:“前辈之能,当真非人能及……” 风漫天大笑截口道:“我不过年老成精,看得较清楚而已,你若是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便知道世上的阴谋诡计俱都可笑得很,只是……那李老三看来倒是个角色,却不知道他是什么变的……” 南宫平道:“此人必定大有来历,但在前辈你的面前,只怕他也难施展了!”他此刻对风漫天已由心中钦服,绝非故意奉承。

风漫天大笑道:“不管他有什么来历,他要姓赵的那厮不要在酒菜中下毒,倒是聪明得很,无论是多高明的迷药,无论他下在何物之中,老夫若是看他不出,便算枉活这七八十年了!” 南宫平道:“前辈难道不准备揭破他们的阴谋么?” 风漫天道:“我每日长啸,便是为了要唬住他们,否则他们只怕早已动手了,若是揭破阴谋,杀了他们,还有什么人来做船上的苦工?”他仰天一笑,道:“这帮恶人遇着老夫,只怕是合当倒霉了。

” 南宫平心中突地一动,凛然道:“前辈货单上最后一项,难道便要以他们充数么?” 风漫天笑道:“正是,我早知会有人自动送上门来,是以绝不费心去找,到了地头……到了地头……”笑声突地一顿,又痛饮起来。

南宫平暗叹一声,只觉这老人既是可敬,又是可怕,目光转处,只见他双眉突地紧紧皱在一处,心中竟似甚是忧闷,一杯接一杯,不住痛饮,忽又回过头来,道:“老夫生平唯有一件憾事,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事么?” 南宫平摇头道:“不知。

” 风漫天“啪”的一声,将掌中巨觥,重重放到桌上,长叹道:“老夫生平憾事,便是饮酒不醉,便是终日不断地喝,仍是清清楚楚,当真可悲可叹。

” 南宫平大奇道:“千杯不醉,是为海量,乃是人人羡慕之事,有什么可悲可叹?” 风漫天道:“常言道‘一醉解千愁’,世上饮酒,十之八九,多是为了消愁解忧,古往今来,圣贤豪杰,英雄诗人,有几个逃得开这个‘酒’字,便是为了人人心中俱有烦闷之事,‘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曹阿瞒虽是大奸巨恶,这句话却是说得对的,那谪仙诗人李太白说得更妙,‘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哈哈,万古愁,哈哈,好一个万古愁!这三字一个字便值得喝上一杯!” 他拿起巨觥,连尽三杯,方自接口道:“世人饮酒,俱是为了消愁,量浅之人喝上一点,便能将忧愁浑然忘却,岂非大妙。

海量之人,久饮不醉,既费金钱,又耗时间,已是大大不幸,若似老夫这般,永远喝它不醉,更是不幸中之最最不幸了,岂非可悲可叹之事!” 这一番言论,南宫平真是闻所未闻,不禁大笑道:“话虽如此说法,但老前辈一生英雄,名满天下,晚来更能隐于武林中人心目中的天堂乐土诸神之殿,可说是福寿双全,却又为了什么定要以酒消愁?” 风漫天呆呆地愕了半晌,喃喃道:“诸神之殿,诸神之殿……”突地挥手苦笑叹道,“我已有酒为伴,你去睡吧!” 南宫平直到入睡以前,心里还在奇怪,不知道风漫天为何如此愁苦,第二日他上到船面,只见赵振东、金松,以及李老三等人仍是照常做事,他自然也装作糊涂,但心中却又不禁为这些人的命运悲叹。

要知他生长大富之家,幼有才子之名,长有英雄之誉,可说是个天之骄子,是以悲天悯人之心,便分外浓厚。

风漫天索性将连日来的长啸都免却了,酒喝得更凶,南宫平见他精神似乎日渐委颓,心头忧郁日渐沉重,就正如那笼中的狮虎一样。

要知海上食物清水最是珍贵,自无足够的饮食供给狮虎,再加以浪大船摇,狮虎豺狼虽是陆上之雄,到了海上,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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