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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局(4/5)

人正箕坐在榻上，吃个不停，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一进了他的嘴，转眼间就无影无踪，他脸上一张超级大嘴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吃的。

奇怪的是，这么能吃的一个人，却偏偏瘦得出奇，简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张五和张八好不容易从人丛里挤过来，在旁边乖乖地站着。

看见了这个人，两条狐狸又变成了两个番薯。

好不容易等着这个人吃得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们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ldquo二哥。

&rdquo 这位二哥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懒洋洋地往榻上一倒，眼睛看着天花板，懒洋洋地问：&ldquo两位大老板，我能不能请教你，这次把五十万两金子押在那小怪物身上，究竟是谁的主意？&rdquo &ldquo是我。

&rdquo张八抢着说，&ldquo我看过柳轻侯出手，他实在很不错，而且，最少有三个剑法跟薛涤缨齐名的剑客，都已死在他的手下。

我本来算准了这一注是有赢无输的，所以和三哥、五哥、六哥一商量，就下了注。

&rdquo &ldquo有四位大老板同意，当然可以下注了。

&rdquo二哥淡淡地说，&ldquo可是你现在是不是还认定这一注押对了？&rdquo 张八闭上了嘴，张五更不敢开口。

二哥长长地叹了口气：&ldquo张八呀张八！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姓张？为什么不姓王呢？&rdquo 他懒洋洋地坐起来：&ldquo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对这一战定的盘口是多少？&rdquo &ldquo大概是以三博一，赌薛胜，而且还有行无市，没有人赌柳轻侯。

&rdquo 张八说得居然还有条有理，心平气和，这些事好像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二哥却跳了起来。

&ldquo好！原来你也知道，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rdquo &ldquo我不但知道，而且还特地请李红袍去鉴定过，他也不赌柳轻侯。

&rdquo &ldquo那个老王八蛋，虽然不是东西，这种事倒是绝不会看错的。

&rdquo二哥忽然又跳起来问，&ldquo那个王八蛋又贪又馋，你怎么请得动他？&rdquo &ldquo我当然送了一点礼。

&rdquo &ldquo一点礼是多少？&rdquo &ldquo六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六十张金叶子、六条吃人奶拌补药养大的白猪。

&rdquo张八不等他二哥发火，又抢着说，&ldquo可是这份礼送得并不冤，因为我一定要等他去鉴定过之后，才知道该走哪条路。

&rdquo 二哥忍住气问：&ldquo到现在你还有几条路可走？&rdquo &ldquo最少还有两条。

&rdquo张八说，&ldquo一条是赢钱，一条是保本。

&rdquo &ldquo到现在你还能赢钱？还能保本？&rdquo &ldquo就算不能赢钱，最少也可以保本。

&rdquo张八说，&ldquo李红袍若是鉴定这一战还是薛败柳胜，我就等着赢钱数金子，他若鉴定薛胜柳败，我就想法子保本。

&rdquo &ldquo你怎么保？难道你还能把赌局的钱收回来？&rdquo &ldquo我不能。

&rdquo没有人能把押进赌局的钱收回来，张八道，&ldquo但是我可以另外下注，赌薛涤缨，也赌五十万，那一注输了，这一注就赢了，因此，老本就可以保住，说不定还可以赚一点。

&rdquo &ldquo这倒是个十拿九稳的好主意。

&rdquo二哥点头，&ldquo只不过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而已。

&rdquo &ldquo什么问题？&rdquo &ldquo事到如今，还有谁肯跟你赌五十万两？&rdquo &ldquo总可以找到一些人的。

&rdquo &ldquo一些什么人？&rdquo &ldquo一些又爱赌，又怕输的人。

&rdquo张八说，&ldquo这些人下注之前，一定要把自己押的那一门每件事都弄得清清楚楚。

&rdquo &ldquo这种人肯跟你赌？&rdquo &ldquo本来不肯，现在只怕肯了。

&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因为一位姓薛，外号叫薛菩萨的人。

&rdquo张八说，&ldquo现在他就在外面推牌九。

&rdquo 薛和，五十一岁，十岁不到就进了薛家，跟着薛大少爷当书童，大少爷升格为大先生，书童也当了总管，平时常年一件蓝布大褂，不吃、不嫖、不饮、不吹、不赌，连一点坏毛病都没有，所以外号人称薛菩萨。

现在这位薛菩萨的穿着打扮却像是个暴发户，只不过已经输得满头大汗，两眼发红，看起来有点泄气了而已。

他很快就被找进来了，张八立刻替他介绍：&ldquo这位薛总管近两年来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天晚上都来，人也大方，赌得也痛快，可惜手气总是不太顺，多少送了一点，我已替他把这里的账都结清了，当然也请薛总管帮了我们一点小忙。

&rdquo 薛和立刻赔笑：&ldquo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小事一件。

&rdquo 很多聪明人都认为，小事里才有大门道，大事中的门道，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了。

谁是笨鸟

他给了薛和一个药方，要薛和一清早就到城里最大的药铺庆和堂去等着抓药，药抓好了，就躲在自己房里关上门煎药；煎好了药，把药汁倒在马桶里，换一碗参汤端去给薛大先生起床时用，再把药渣倒进厨房后的阴沟，就算大功告成。

薛和说：&ldquo我这样做了两天后，果然不出张八爷所料，果然一些人鬼鬼祟祟地混进来，偷偷地躲在我房里打转，又到阴沟里去捞药渣，又到庆和堂去打听我抓的是什么药。

&rdquo &ldquo你抓的是什么药？&rdquo &ldquo也不过是牛黄、田七、蛇胆，那一类专治肝疾恶病的药材；价钱倒是蛮贵的。

&rdquo &ldquo我明白了。

&rdquo二哥问张八，&ldquo你是不是要那些人认为薛老大的肝有病，而且病得不轻？&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薛涤缨身经百战，少年时又纵情酒色，内外夹攻，若是伤及肝脾，那是无救的病。

&rdquo &ldquo非但无救，而且最忌斗气使力，高手相争，斗的就是气力。

&rdquo张八道，&ldquo真气既动，若是震动肝腑，用不着对方出手，就已必死无疑。

&rdquo &ldquo那些人打听到这消息，当然就要去买柳轻侯胜了。

只怕是唯恐赌注下得太慢，走漏了玄机。

&rdquo &ldquo那时我也就只好接下他们的赌注，让他们认为我是个活活的冤死鬼。

&rdquo张八说道，&ldquo我们的赌本也可以就此保住，岂非皆大欢喜？&rdquo 他又笑得像是只狐狸：&ldquo所以我又凑了五十万两，交给了赌局，替我代办这些事，现在很可能已经有了消息。

&rdquo &ldquo你不知那些人是谁？&rdquo &ldquo左右也只不过是些贪财小气，爱赌怕输，鬼鬼祟祟的小人而已。

&rdquo张八笑道，&ldquo能够把他们的钱弄一点出来，谁也不会替他们难受的。

&rdquo 这时候二哥已经又干掉了一条熏肠、一个小肚、一方酱肉和四个芝麻酱烧饼。

听见痛快的事，他总是要说个痛快。

&ldquo你这个法子虽然有点卑鄙，还真是个好主意。

&rdquo他又抓起一只油鸡，&ldquo对付油鸡，只有把它吃光；对付那些人，只有让他们输死。

&rdquo 外面忽然有人大笑：&ldquo油鸡千万不可吃光，最少也得留下条鸡腿给我，吃独食会肚子痛的。

&rdquo 笑声中，一个穿宽袍，打赤足，穿草鞋，顶秃如鹰，眼也利如鹰的壮汉，从门外直闯了进来，想挡住他的人，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往前一挡，立刻就远远飞了出去，有的撞上墙壁，有的飞出窗子。

二哥只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撕下条鸡腿抛过去：&ldquo拿去。

&rdquo 鸡腿带着风声，风声强劲，就好像用强弓射出来的一支铁箭，这位瘦骨支离，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病虫，手上竟似有几百斤力气。

秃鹰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只鸡腿就好像是一位老太太用筷子夹过来给他的，他随随便便地一接下就开始啃，嘴里还在喃喃地说：&ldquo张八爷，你真有点门道，平时看你总是在吃亏，谁知你是在扮猪吃老虎，这就难怪财神要谈生意时，总是派你出马了。

&rdquo 二哥冷笑：&ldquo只可惜偶尔他也有不姓张姓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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