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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两难(2/5)

资历。

这事也并非只有女儿能想到,御门前的朝臣们一向最懂得揣摩圣意,怕是早也想到了。

只不过这差事最终落在爹爹头上,爹爹怕是要当那先出头的椽子了。

” 还有一个原因,朱明月没说。

天底下最出类拔萃的一群人,其实都集中在庙堂。

帝都易主之后,那些治国之才不是被株连,就是心灰意冷地出仕,现今围绕在皇上身边的旧部,再有能耐,一人也无法当百人用。

百废待兴,能臣缺乏,否则刑部掌印也不会推到爹爹的手上。

像这种弯弯绕的事,原北军并不在行,姚广孝能想到,但他身份特殊,没有立场去提。

归顺的建文旧臣们想到了,却也不会说,他们所有人的家大多在应天府,在富庶温暖的江南,谁愿意有朝一日突然迁至北平那种苦寒之地! 朱明月能预料到,一旦爹爹将这个想法在朝堂上提出来,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朱能不知朱明月的千回百转,砸了咂嘴,无比豪情地道:“国公府有今日,皆赖天恩庇佑,舍身图报,舍我其谁!” 说到此,又笑着道:“前段时间你还说想回北平,现在不想回也得回了,正好借着了这个机会。

” 朱明月不由得苦笑,她哪里是那意思。

离开衙署,已是黄昏时分。

从通政司穿出来,出了内皇城,走到长安街西大街上,很多酒肆和作坊都开始打烊了。

走街串巷的小贩挑着扁担回家,剩下那些摆着的小摊,要赶在夜市来临、宵禁之前去城西。

街道两旁的房屋里,渐渐升起了袅袅炊烟。

红豆拎着食盒,一路撅着嘴,却是老大不乐意。

“小姐,奴婢以为那些点心是做给老爷吃的。

有几道的手艺还是跟北平府里过来的老厨娘学的,岂知被那些刑部官员给分食了个干净。

” “吴妈妈可是出了名的好手艺,居然肯教你。

” 原北平府邸里面的老人儿已经都过来了,长途跋涉,路上病的病,累倒的累倒,耽搁了很多时日,总算是一个不差地来了京城。

旧府邸里只留下一个老园丁看门。

若让他们知道,皇上有意迁都,几年以后很可能又要回北平,想必是要气歪了鼻子。

红豆笑着道:“吴妈妈说,小姐先是被接回老家,又一个人在苏州府里养病,那么多年,奴婢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她们是感激都来不及的。

” 朱明月望向远处夕阳温暖的余晖,含笑未语。

隔日上朝,朱能就在廷议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迁都”以守国门的提议报给了皇上。

皇上听罢,拿着那折子看了很久,从龙椅上站起来之后背着手踱步,来回来去地走了好久,半晌都没表态。

殿上百官,却是炸开了锅—— “迁都?当是乔迁还是建府!岂不知北平荒凉之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要重新规制。

这么浩大繁杂的工程,得动用多少人力,消耗多少物力?又得花上多少年!” “江南雨润物丰、水土富渥;北方却寒冷干燥,当地不产粮食,且不通陆运。

迁都之后,京城百姓以何为存、朝廷又以何为存?” “皇上刚刚登基,新朝未稳,百业待兴,天下之民也亟须安抚。

眼下却要大兴土木,且不说劳民伤财;应天府乃开国时定立的都城,离根断脉,岂不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皇上切不可因一己之好而做出有损国祚之事啊!” 朝中诸臣一人一句,质疑和反对的声浪非常之高。

又尤其是最后几位,几乎是谏言耿直到了不惜触怒龙颜的地步。

朱能跟身边的几个同僚面面相觑,没想到仅是一个提议,就遭到这些文臣如此激烈而坚决的反对。

皇上在踱步,始终未语。

“迁都一说对社稷百害而无一利,成国公提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却是何居心!” “成国公的私心甚重啊。

北平是原燕军藩邸,一旦迁都,成国公便能衣锦荣归,好不风光!” 矛头,又直接指向了朱能。

“你说什么,老子什么时候有私心了!老子的祖宅在徽州府!”朱能反驳道。

那朝臣一甩袍袖,冷哼道:“只个人喜好,就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

这做法比奸臣、佞臣如何?说是私心已经留情面了!” 有些六科言官年轻气盛,为表明自己不畏权贵,当堂直谏,讲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这下,原北军那些老将领再也忍不下去,纷纷气愤地反唇相讥,尤其是刑部的人,朱能名为暂代,却不能任由其他官员如此污蔑斥骂。

偌大的殿堂之上,文武官员就这样开始互掐,比比划划,唾沫星子乱飞。

有几个武将反驳不出来,不能动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臣等忠心,日月可鉴。

还望皇上三思。

” “请皇上三思。

” “请皇上三思。

” “请皇上三思。

” 此起彼伏的请求声,无数的文臣俯首叩拜,呼啦啦跪了一地。

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来来回回地踱步。

跪倒的群臣又是一阵山呼万岁,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武官们梗着脖子站在原地,忿闷又有些无奈地瞪着那些倔强执拗的文臣。

过了良久,只听见传下来一句“再议”,皇上气急离开,将满朝文武都打发了回去。

朝臣们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纷纷退出殿堂。

有的武将经过朱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跟谁争,也别跟那些犟驴争,弄急了,人家可是要抹脖子的。

朱能本人也很受震动,同时不禁在想,难道会意错了?皇上根本没那打算要迁都。

定都北平,不过是年节喜庆,应个景儿? 没等他走出朝堂,迎面就过来一个太监,是御前伺候的总管,请他过去奉天殿侧殿议事。

朱能有些摸不着头脑,去后才发现很多北营老将领都在;还有些年轻的文官,都是新提拔上来的…… 衙署中,红豆在熬汤。

刚到下早朝的时候,官员们都从城门徒步走出来,等陆续回到刑部衙署,那汤刚好熬到了最香浓处。

汤汁的材料发挥到极致,一股浓香飘散,勾人津液。

这些官员多是一大早天不亮就离开府邸去上朝,骑马坐轿,一路颠簸,谁也不会吃很多。

否则上朝时坏了殿里面的气味,冲撞圣颜,有碍观瞻。

而后在朝堂雄赳赳气昂昂地辩论了两个时辰,早上那口粥,早就不剩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乖乖,是啥味道,那么香呢!” “这个时辰,各家各户都开始起灶了。

还能是啥味儿,饭味呗。

” “扯淡。

衙署在皇城,市井在城外,谁家弄饭还弄到刑部门口来了!” 刑部的大小官吏一边说着,一边跨进了门槛。

刚进门,那股味道更浓了。

红豆从袅袅炊烟中抬起头来,抡着勺子道:“回来的正好,这蘑菇汤刚做得,烦请各位趁热来尝尝!” 此时此刻,朱能被朝堂上的反驳之声砸得焦头烂额,又被皇上的侧殿“另议”弄得有些糊涂,一路往宫外走,半路上被两个官员一前一后地拉住磨叽了半天,心里既郁闷又烦躁。

回到衙署,就瞧见他手底下的一帮官员正围在桌子旁边端着碗喝汤。

气不打一处来。

可还没等发火,自己的肚子也“咕噜”了一声。

红豆见老爷回来了,忙从后面桌子上拿出备好的一碗汤,朝着他招手。

“可真有你的,居然跑到刑部衙署里面来熬汤,”朱能嗅着香味,咽了口唾沫,“小姐呢?” “刚刚府上来了几个宫里面的赏赐马车,小姐就让奴婢先过来了。

”红豆说完,将那汤碗端到他面前,“趁着还热,老爷赶快喝一口,去去身上的凉气儿!” …… 江南的冬日不比北方的漫长,据说是寒天冻地、大雪封门,鹅毛般的雪花能将整座城池都覆盖住,一眼望去,一片纯净的银白。

就如秦淮河上画舫中偶有唱到的,“年年雪里,冰冻莲足僵”,光是听一听,却是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寒冷。

应天府的冬日却很短,入冬以来阴冷阴冷的。

秦淮河面未尝封冻,变得一片黑色,被船灯照着,幽幽的有些许瘆人。

街市也因此冷淡了下来,一入夜,店铺都早早打烊,家家户户关起门来,挂上厚厚的棉布帘子。

朱明月坐在温暖的马车里,车内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寒气儿,只留下左侧的窗扉。

隔着一掀一掀的窗幔,还能听见街市上的人在议论着“迁都”的事情。

廷议之后,该是已经掀起轩然大波了吧,也不知爹爹抗不抗得住那些言官们的唾沫。

既是皇上早已决定的,那议程何时提上去,不过是迟早之事。

她也想过了,既然北方的布防整治是皇上亲自交到刑部的,应该就是希望由爹爹来冒这个头。

“小姐,药材铺到了,小的这就去抓些补药。

” 这时候,帘外传来驾车小厮的声音。

朱明月“嗯”了一声,“冬日天寒,跟老板说,照着药方多抓些滋补培元的。

” “对了,还有去火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唇枪舌战后,爹爹应该最需要清热败火的药材。

朱明月能够想象在大殿上,爹爹跟那些文官们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情景。

小厮应了一声,又道了句“小姐稍等,小的快去快回”,就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抓个药能用多久的功夫。

朱明月闭目在车内养神,鼻息间,还能闻到药铺里飘出来的草药味道。

这时,马车有了轻微摇晃。

本以为是小厮买药得返,却不料那道车帘“唰”地一下从外面被掀开了,阳光随之投射进来。

朱明月睁开眼,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手腕却蓦然被来人一把抓住。

她有些受惊,刚想呵斥一声,就被那人先出声给喝住了,“闭嘴!” 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斧凿刀刻般的五官,轩昂桀骜,却因容颜俊美而甚为出众,薄唇轻抿,眉宇间的凛寒生生的逼人。

“你?” 朱明月大惊失色。

正是那夜宫筵结束之后,在长安街上策马的男子——云南府的黔宁王、沐晟! “下车,出来!” 男子的语气强硬霸道,见她没反应,伸手就直接将她拽出了马车。

朱明月穿着繁复的裙装,裙摆很长,被拖来时还绊了一下。

她整个人往前一扑,又被他整个抱在怀里,才没有摔在地上。

朱明月急忙推开他,未等站稳,就听头顶上那人道了一声“麻烦”,语气甚是不耐烦。

在药材铺的旁边正好有一家茶楼,沐晟拽着她走进去,径自上了二楼。

朱明月不可能大呼小叫地喊“救命”,一路挣扎,哪里比得过男子的力气。

见到楼梯边站着一个伙计,她急急朝着他求援,不想那伙计看了一眼抓着她的男子,瑟缩了一下,直接就无视了。

朱明月咬唇,恨声道:“放开我!” 沐晟攥紧了她的手腕,充耳不闻提着她就往上走。

等到了二楼的雅间,那门帘还没掀开,就将她一把推了进去。

“哗啦”的一声。

朱明月撞着门帘直直地跌进了雅间,踩着裙角,险些将门前的屏风推倒。

等她堪堪站稳当了,用手抿了下散落的发丝,愠怒地抬眸,“好大的胆子!京城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强抢良家民女?” 更何况她还不是民女! “是明抢,”沐晟看着她,笑意冷淡,“但是没有人认出是本王。

” “你……不知所谓!” 朱明月意识到是秀才遇见兵、有理难说清,却止不住满腔的恼火。

难怪那晚会嚣张地策马骑行,还大言不惭地要劫持她,看来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 “在事情还没闹大之前,小女劝阁下一句,立刻放人。

”她冷冷地说道。

男子笑了:“不放能怎样?” 是啊,她是个女流,手无缚鸡之力。

朱明月看出他眼中的不屑一顾,不由得暗自后悔出门前没带着侍卫,然而谁能想到在闹市之中,对方居然这么大胆。

“要不是那辆马车,还真是不好找你。

但是今天可没有第二个信安伯出面替你解围!”男子抱着手臂,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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