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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辛苦做出一桌菜,他吃了几口,要么嫌太咸要么说太淡,扔下筷子,笑容迷人,嘴巴却不饶人:“我听说你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那也不至于做的饭菜都带着乡土气息,一嘴巴土渣子味。
” 第二天,睡前说要喝和记的豆浆,林微笑起了大早,又是转公交车又是问路,好不容易买到,怕凉了还捂在怀里,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他正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咬着吸管,一脸惊奇:“天啊,你不会不懂有外卖吧?” 林微笑默默地把豆浆喝光,她当然知道外卖,但外卖要加钱,她节俭习惯了。
她以前三餐都回家吃,在外面一碗白饭两样菜几块钱,总会让她犹豫一下,舍不得,她穷怕了,妈妈没钱就没命。
可这里不同,牧嵘说饭菜不好吃,碰都不碰,洗衣服,他说要干洗……他骄纵,浪费,还习以为常。
他们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上。
林微笑默默地忍受,她要这份工作,有钱才能活下去,才能找到鹿鹿。
就算牧嵘总找麻烦,嫌她土,做的饭土,穿的衣服土,说话土,总之什么都土,还尖酸刻薄。
“每次看到你坐在沙发上,我就觉得像一块口香糖黏在那儿,还是嚼过的,”林微笑忍着,牧嵘又说,“怎么,觉得我在欺负你?是的,我就在欺负你,我就想赶你走,我也奇怪,这样子你还能没脸没皮待着,听说乡下人特别不识趣,还真是!” 林微笑忍着,牧嵘饶有兴致地看她,就像看一只可以随意玩弄的小爬虫:“喂,你不会在咒我不得好死吧?” 原来他还记得他们曾见过一面,林微笑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
牧嵘觉得无趣,去玩游戏。
还在放暑假,他要么在家里玩游戏,要么骑着一辆改装过的越野摩托车出去。
每次回来总能挂点彩,第一次林微笑吓了一跳,去看他有没有受伤,被一把推开。
“不要碰我!” 仿若她是高传染病毒源,下次林微笑学乖了,直接去拿药,放到他面前。
她其实很怕被推开,爸爸推开她,她再也不敢随便和人亲近,因为……不配。
牧嵘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打量她:“仔细看,你还长得蛮好看的。
” 他今天的兴致似乎特别高,又问:“来了这么多天,你有没有见过我爸爸?” “没有。
”来了这么多天,除了阿信和牧嵘,她还真没见过其他人。
牧嵘笑了,挑眉道:“你该看看他,老头子蛮帅的。
” “其实你对我还不错,洗衣做饭,任劳任怨,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牧嵘笑盈盈地望着她,眼里却没有笑意,“因为我从小就讨厌保姆,我爸只会把我扔给保姆,而这些保姆表面对我好,其实暗地里都想爬上……我爸的床。
”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眼里却全是寒意。
林微笑被吓到了,同样十九岁,她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牧嵘还在笑,甚至走过来,微微倾身,很是暧昧:“老头帅归帅,到底老了,如果你想——” 他嘴角一扬,轻轻吹了口气,吓得林微笑跳起来,恐慌地看着他。
牧嵘还毫不知错,斜靠在沙发上,悠然地点了根烟,嘴角微微扬起来,他本来就有些中性美,这样竟有些魅惑,眨眨眼:“看得眼都不眨,很帅吗?” “你——神经病!”林微笑骂了一句,跑回房间,锁上门,门外是牧嵘肆意的笑声。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的,她还是吓到了,受不了!这人根本不像鹿鹿,是个疯子! 一晚上她都不敢睡,好不容易睡着了,牧嵘又在外面蛮横地敲门:“开门!开门!” 林微笑吓得连动都不敢动,是牧嵘,他想干吗,牧嵘还在叫:“开门!开门!” 怎么办,要不要开门?林微笑咬着被子,全身都在抖。
牧嵘捶了一会儿,没动静,林微笑刚松了一口气,传来开门声,门打开了,灯啪的一声亮了。
牧嵘铁青着脸走进来,居高临下地问:“你是猪吗?起来做夜宵,我饿了!” “咦?你那什么表情?你不会以为我……哈哈哈!” 林微笑恼羞成怒地推开他,奔向厨房。
没一会儿,牧嵘跟着进来,他打了大半夜的游戏,是真的饿,看她拿出的食物,不高兴了:“这是什么?我哥请你来,你就给我吃剩饭?” 林微笑气得一句都没有,她快速地炒了一份蛋炒饭,爱吃不吃。
炒完端在桌上,直接回房间,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走了?林微笑看时间,凌晨三点钟,这么晚去哪里,不过关自己什么事,爱去哪里去哪里,来这么多天,没见过他做过一件正经事,只会打架还有欺负她,就一个纨绔!这种孩子,还不如一出生就丢了!他爸妈也真是的,有孩子却不教育,丢给保姆算什么,活该孩子变成这样,她恨恨地想,真是太欺负人了! “以前祝我生日快乐的现在都在咒我不得好死”,还真是被他一语成谶了。
被这么一折腾,林微笑也睡不着了,她索性起来。
平时没时间,她都早早起来,去贴寻人启事。
她刚拿着包,走到门口,就看到往回走的牧嵘。
“喂,天还没亮,你要去哪里?” 林微笑不想回答,被他发现,不知道又要被怎么嘲笑。
她直接从他身边经过,牧嵘拉住她的包,掂量了一下,笑嘻嘻地道:“蛮重的,包里放着什么?你别偷了东西,要趁我不在拿去卖?” “你——”林微笑气得说不出来,耳边响起许妈妈骂她“借不到钱就怂恿我儿子来偷钱”,她的脸涨得通红,大声说,“我没有!” “给我看看不就得了。
” 说着,他作势要抢她的包,林微笑不让,两人抢起来,牧嵘仗着人高马大,抢到包,举得高高的,故意逗她:“来拿啊!” 一沓的寻人启事纷纷扬扬掉下来,洒得满地都是。
“你有病!”林微笑抢过包,一把推开他,去捡寻人启事。
牧嵘愣在原地,退了一步,正好一脚踩到鹿鹿的照片上。
林微笑忍了几天的怒气终于爆炸了,她狠狠地推开他,“走开!你踩到我弟弟了!” 她捡起寻人启事,上面有一个清晰的脚印,怎么欺负她都行,可这是鹿鹿,她这么宝贝的鹿鹿,林微笑怒了,彻底怒了。
“你是神经病!你家是有金山银山,怕被人搬走,连一个小保姆也要防着?姓牧的,你放心,我不会爬你爸的床,只要我想到要多你这么个儿子,就觉得还不如去死!打架玩游戏,你除了这点出息,还会做什么? “难怪你爸爸不回家看你,难怪你生日没人祝你生日快乐,你这种人,在我们乡下,就是废物!除了你爸有点钱,你算什么东西?你瞧不起我,我起码还能养活自己,你?我敢保证,不到一星期,你就活不下去!你这种人,活着没一个人要你!” 牧嵘起先还有点内疚,越听脸色越铁青,似乎在极度忍耐,直到听到林微笑骂“难怪你爸爸不回家,难怪你生日没人祝你生日快乐”。
他的怒气像泄了气的气球,似乎被刺痛神经,他大吼一声。
“行了,我死了,你们就全部清静了,对吧! “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死!” 他神色溃败,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林微笑愣住了,想追过去,又止步,管他呢,凭什么自己被污辱还要去安慰,她又不是圣母。
她蹲下去捡寻人启事,捡着捡着,怒气散了,不安慢慢地涌上来。
她想到牧嵘最后一句,又有些后怕,这家伙不会做什么傻事吧,还是去看看吧。
她跑出去找他,隐隐听到有摩托车声,她顺着声音追过去。
别墅再走一段路,有片平静的海域,开发商为吸引富人,取名宁静海,也叫静海,跟月球上的一处月海同名。
牧嵘平时也会到静海走走,林微笑走上去,就看到摩托车倒在沙滩上,没关油门,轮胎还在转,像被骑到这儿,就直接扔了。
“牧嵘!牧嵘!”林微笑大喊。
宁静海就这么大,他能跑去哪里,她往海里看,腿都在发软。
不远处,牧嵘正在海里扑腾! 21 “牧嵘!” 林微笑跳下去,朝牧嵘游过去,他已经晕过去往下沉,林微笑抓着他的衣领,拼命往回游。
林微笑把牧嵘拖到沙滩,看到他青白色的脸,头一晕。
小时候也是这样,鹿鹿生死不明地躺在草地上,命运轮回般,这一幕又重现了。
她颤抖着,把他喝进的水挤出来,做人工呼吸。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她真的再也受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哪怕是这个彼此厌恶的纨绔。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绝望时,牧嵘呕出一口水,睁开眼,眼神慢慢恢复清明,见到林微笑,似乎很失望,红着眼问:“怎么是你?” 他没死! 林微笑眼一亮,伸手用力抱住他。
湿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牧嵘挣扎起来,却发现她抱得很紧,那么紧,好像他是她很重要的人。
自己有多久没被用力拥抱过,牧嵘心一动,听到她在耳边呢喃。
“谢谢你没死,牧嵘,谢谢你没死。
” 我才不是想死,我只是厌烦了这个世界。
好久,两人终于平静,牧嵘推开她,看也不看林微笑,推着摩托车回去。
林微笑坐在原地,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
受不了,她真的受不了,她可以忍受他的毒舌和刻薄,百般刁难,可她不能负担一个人的生命,他刚才在做什么……跳海? 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去,洗了澡,又去厨房煮了碗姜汤。
牧嵘已换好衣服,正坐在电视前拿着操控器玩游戏,画面的小人一个个倒下。
他向前冲,却越来越暴躁,扔了操控器,凶巴巴地问:“干吗?” 林微笑把姜汤递给他,温度刚好入口,他几口喝光,把碗给她,她仍不走,捧着碗看他:“你的额头——” 额头撞到石子,碰了个伤口,早不流血了,牧嵘根本不在意:“没事。
”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林微笑上前撩起他过长的流海,贴创可贴,柔声说,“这样就好了。
” 她这个动作有点强势,却很温柔,牧嵘愣了下,别过脸。
她做完还不走,牧嵘也无所谓,继续玩游戏,林微笑鼓起勇气:“为什么?因为我骂了你?” “放心,你没那么大本事!”牧嵘转过头,嘴角扬起个讥诮的笑,“别那么可笑了,你以为你是谁,难道我会因为你几句话跑去跳海,我就试试这个季节的海水冷不冷。
” 林微笑沉默,又看了他一眼,喃喃说:“这样就好。
” “明天我会向阿信辞职,”她站起来,走出去,“你别再玩游戏了,早点休息。
” 她走出去,没注意到牧嵘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他握着操控器的指节在发白,总是这样,一个一个地离开他,哪怕是这个可有可无的小保姆!他狠狠地把操控器摔到墙上,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滚,全部都滚! 可心脏却剧烈地疼痛起来,疼得他快要窒息。
林微笑走出去,没有回房,就在门外蹲着。
牧嵘出来倒水,看到她在门旁睡着了,他惊道:“你在这干吗?” 林微笑还迷糊着:“守着,我怕你发烧。
” 她记得小时候泡水又受了惊吓,当晚就发高烧。
牧嵘心一暖,望着缩在地上的女孩,明天她就要走了,被自己赶走的。
其实她对他挺好的,他能感到她的真心,会小心翼翼提醒他不要玩游戏太晚,会细心记下他的口味,他说要吃什么,不论多远多偏,第二天总能在饭桌上看到……除了姐姐,这么多年几乎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可越是这样,他越想逃离。
她为什么要这么好,总能让他想起姐姐,所以他对她越来越刻薄,嘴巴越来越坏。
牧嵘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对她这么恶劣,她却还能没脾气似的,连明天都要走了,现在还守在这儿。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浑蛋?浑蛋就该让他自生自灭,对我这么好有什么用! 林微笑太累了,又睡过去。
牧嵘去找了条毯子,披在她身上,看她似乎满足地笑了,嘴角一扬,下一秒,手已快于意识,抱起她往她的房间走去。
把她放到床上,看她安静的睡颜,他帮她盖好被子,离开前又看了一眼。
其实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真的。
她还没走,他已经开始怀念起她的好来。
林微笑醒来发现在自己床上,她愣了一会儿就明白,别墅就她和牧嵘,除了他,还有谁。
想不到他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其实她一直觉得牧嵘不坏,虽然他总是装出很坏的样子,嘴巴不饶人,可她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打架,喝酒,跳海,伤害的也是自己。
她不懂牧嵘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好的青春用来浪费,也无心去了解,她太累了。
林微笑起来收拾行李,环视房间,这无疑是她住过最好的房子,舒适典雅,可就算住了这么久,还是无法习以为常。
这个地方太奢华太美丽,与她格格不入,不属于她,她还是回到该属于她的地方。
林微笑给阿信打电话,三言两语尽量平静地把事情解释清楚:“谢谢你,阿信,我很感激你介绍工作给我,但是,我真的做不好。
” 电话那头,阿信没说什么,只说让她等一下。
没一会儿,阿信就来了,一来就问:“他呢?” “在房里,应当睡了吧。
”林微笑疲倦地说,闹了一夜,她的眼底全是血丝。
阿信看着她,皱了皱眉,问:“他跟你说,就想试下这个季节的海水冷不冷?” 见她点头,阿信沉默,林微笑说:“对不起。
” 如果不是她一时没忍住,也不会闹出这么些事来。
“不关你的事,”阿信摇头,他站起来,“微笑,能陪我到宁静海走走吗?” 两人一起到海滩,阿信沉默,望着深蓝的大海,许久才开口:“这里葬着牧嵘的姐姐。
” 22 台风,可怕的台风。
五年前的宁静海,姐姐敌不过弟弟的吵闹,明知有台风,还是带弟弟到海边。
他们跟随经商的父亲来到这里,以前的城市见不到海,爸爸告诉他“咱们家后花园就是一片海,温柔得像小绵羊,叫宁静海”。
弟弟满心期待,下飞机就吵着要去,姐姐也没见过台风的可怕,就带着弟弟去了海边。
结果,台风过境,片甲不留,姐姐把弟弟救上岸,却被浪卷走。
弟弟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被卷走,他想去救姐姐,却怎么也动不了,风太大,姐姐把他绑在高处,却来不及绑自己。
那一年,他十四岁,他是早产儿,母亲病弱,为了生他,大出血去世。
父母感情极好,父亲看到他,便想起早逝的妻子,不常回家,一直在外奔波。
他从小是姐姐带大的,姐姐大他八岁,早熟懂事,走到哪儿都带着他,极为宠溺。
从小到大,从没拒绝过他,一次都没有,想不到最后一次,竟为他丧了性命。
姐姐走时,才二十二岁,大四,有一个相爱的男友,准备一毕业就结婚。
因为他的不懂事,什么都没了。
后来他被救了,绳子松开,他一头扎进海里,说要去找姐姐。
他不会游泳,被水呛得要死要活,寒意也跟水渗进骨里,深入骨髓。
姐姐最后没找到,连尸首都没有。
葬礼上,他哭闹着姐姐还没死,砸花圈,抢遗照,把葬礼弄得一团乱,父亲一巴掌打过去。
他父亲本来是走仕途的,赫赫有名的红三代,在那个高官如云的城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
因为妻子怀二胎,执意要生下来,他顶着家里的压力,辞掉公职下海经商,没想到妻子难产去世,现在女儿又没了,人前风光的父亲一夜白头,指着他的鼻子骂:“我怎么会把你生下来,害死菀菀还不够,还害死我女儿!该死的是你!是你!” 他站在原地,连哭都不敢哭,看着父亲离开,佝偻着背,像最寻常不过的老人。
因为妈妈,他和父亲并不如和姐姐般亲密,但这一刻,他深刻地感受到父亲的恨意,如果没有他,妈妈不会死,姐姐不会死,爸爸说得对,该死的是他。
他变了,自暴自弃,喝酒,赛车,打架,怎么浑蛋怎么活,玩得不能再玩,喝酒喝到胃出血差点死了,没死成。
医生说严重的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再不治麻烦了,接着被父亲强制送进精神病院住了一段时间。
出院后,还是会打架,可不再往死里玩,人变了,不爱说话,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渐渐习惯什么都一个人。
父亲本想把海景别墅卖了,他求父亲别卖,说这里离姐姐近点,怕姐姐回家,找不到家人。
父亲也意识到当初对他说的话太重,但父子俩的关系摆在面前。
他习惯一个人,父亲刚想说点温馨的话,儿子就说,“爸爸,我精神病好了,你放心”,眼里的冷漠刺痛了所有人。
他怕了,越是亲密越会互相伤害。
父亲鲜少回来,就按时让秘书汇大笔的生活费尽责。
他在陌生的城市,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在乎,对谁都漠不关心,除了被葬在宁静海的姐姐。
故事讲完了,林微笑想起,妈妈下葬那天,爸爸愤怒地冲过来,抢过她怀里的遗照,对她怒吼,“别让她捧!她不配”。
不配,因为他们都是害死至亲的罪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都背负一条人命。
宁静海依旧宁静温柔,闪闪发光的深蓝色。
这片海除了永远深蓝,一无所有,不能给人任何安慰。
原来他也没说谎,跳海只是试下这个季节的水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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