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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省委龚书记。
以此为机缘,方教授巧妙把这段经历包装、炒作一番,迅速取得巨大成效。
缘于此,如今的方教授,在省内学界风光无限,学校内外的那些专业职务暂且不谈,光是城市决策顾问、咨询专家之类的头衔就有一大堆,经常在各种政治圈子里做学术报告、专题讲座,挂名费、出场费就是一笔令人瞠目的数额。
现在,教授除在省城坐拥两三套豪宅外,据说在太湖、天目湖等风景区也都置有高档别墅。
这一来,黄一平自然就对方教授的价码明白了八九分。
根据众同学提供的有关信息,说是方教授近年也热衷于各种收藏,邝明达不惜代价搞来一幅清朝扬州八怪之一李方膺的山水扇面,外加一套名家制作的宜兴极品紫砂。
黄一平对这些不内行,冯市长也不放心真伪,邝明达却拍着胸脯保证:只要那教授果真是行家,一准马到成功“速必杀”! 东西准备妥当,黄一平与邝明达再次登门拜访方教授。
方教授乍见当年弟子拎只不起眼的布袋再度登门,本来还是有些冷淡,可一见陆续掏出的两样东西,马上眼睛瞪得铜铃般圆,目光放电一样明亮,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
尤其是那幅李方膺的山水扇面,经过方教授反复查验证实不是假货,更是令他爱不释手,连声说:“宝物,宝物,真是宝物!” 趁着老师高兴,黄一平这才把阳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冯开岭的情况作了介绍,又把这篇文章对其升迁的重要意义作了如实阐述,自然也将冯市长升迁与自己个人前途的密切关系,于羞羞答答间透露一二。
侠肝义胆的方教授本已是半个官场中人,哪里需要学生啰里啰嗦说这么许多,当即桌子一拍,道:“行啦,这事我来帮你办,既然事关一个城市市长的命运,自然也就事关一座城市数百万人的未来。
学生的事情,老师不来帮助,那岂不是辱没了师长这个称呼?何为师者?传道、释疑、解惑、救难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 方教授看了黄一平与冯开岭共同商定的文章主题与写作提纲,当即表示分量不够,站位不高。
原定的那个题目《城市建设中的文化记忆——兼谈城市规划在建设文化大省中的功能与作用》决定放弃,改为《保持城市特色,彰显城市个性,以建设文化大省的宏大气势统领城市规划和建设》。
几个小标题也当场重新敲定下来,一切围绕省委龚书记的核心思路与最新意图,又符合作者当前职责与未来身份,贴近实际且具宏观指导性,大气而不逾越。
方教授嘱咐黄一平回去写作时,多从网上搜索一些省委龚书记近期的重要讲话,同时开列了一些需要借鉴的理论文献。
临别,方教授还拍了拍学生肩膀,亲昵地说:“一平,写这么大块的文章,所费精力很大。
若是写出真功,肯定会耗费大量心血,最终好似生一场大病哩。
你要辛苦了,别忘记注意休息!” “谢谢老师!”黄一平听了很感动,眼睛立马就有些湿润。
老师毕竟写惯文章,又是师长辈人,不仅知道写作中的种种甘苦,而且也非常疼爱学生。
回到阳城,每每坐到电脑前,想起方教授关切的话语与神情,黄一平依然感动不已。
他想,自己当秘书十几年,帮领导写的各种文稿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堆积起来早已不知几多等同身高,身心所受煎熬更是苦不堪言,可是从来也没有哪个领导会说出过这样的话啊! 平心而论,写文章确是秘书的一大苦差。
但凡做过秘书的人都有体会,一个好的秘书,三分靠腿、七分靠笔,最难最苦便是帮领导操笔为文。
当今官场,不论机关大小,领导的报告、讲话以及发表、出版的署名文稿,不仅多如牛毛,而且多为秘书代笔,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过去若干年,工农干部当家那会儿,别看很多领导肚子里墨水不多,平时也很少有时间读书看报吸收新知识,可即席讲起话作起报告来,照样显得生动活泼、丰富多彩。
现在的领导,虽说大多科班出身,很多是拿着硕士、博士的文凭,按说水平已经不是当年那些工农出身的土八路能比,写些讲话、报告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一个个却不肯自己动手。
领导讲话、写作水平的高低,无外乎看其摊了个怎样的秘书。
而且,现在的情况是,一方面会议越来越多,大会小会都要请领导发表重要指示,讲起来还不能短;另一方面,很多领导一窝蜂地奔了学历、文凭之后,为了显示其才能,又都喜欢在报纸、杂志上发表宏文或出版专著,而他们往往又都遗传了孔圣人述而不作的传统,习惯于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就苦了那些小秘书。
跟在领导后边,秘书们整天忙的就是个写,大材料接着小报告,你写得再快,还能有领导念得快吗?还能有印刷机转动快吗?不写死你才怪!黄一平以前跟的那个魏副市长,原本是业务干部出身,肚子里有货色不假,却不善于当众表达,不论在什么场合讲话,无一例外要念稿子,有时人一多,还会念得结结巴巴,因此,最终给人的印象不是市长念得有问题,而是黄一平这个秘书写得有毛病。
现在跟着冯开岭,有些小的会议讲话固然不需要稿子,即席发挥就行了,可只要是书面材料,要求就不低,反复修改打磨更是常事。
黄一平的起早贪黑,也就不足为怪了。
记得四年前准备升常务那会儿,冯市长决定出版一本专著,主题是沿江农业产品布局的合理性与科学性。
洋洋二十五万字,冯市长定了思路与提纲,内容全部由黄一平操刀,却只给了两个多月的写作时间。
那段日子,黄一平白天跟在冯市长身边处理日常事务,只有每天夜里开夜车,查资料、找事例、核数据,全靠一个人忙乎,还不能对任何外人言苦。
为赶进度,黄一平几乎夜夜都要熬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搞得眼睛里布满血丝,嘴上燎起一圈大泡。
后来,由于疲劳与紧张过度,他持续多日低烧,心跳明显加速,还有少量便血。
无奈,只好让汪若虹从医院拿了药回来,一边输液一边工作,最终也没好意思告诉冯市长。
写到中途的时候,他也曾经感觉心力交瘁、难以为继,可是,他又反复强打精神,告诫、激励自己:“黄一平啊黄一平,你现在查阅的每一篇资料,写下的每一个文字、标点,都是关乎冯市长能否顺利坐上政府二号宝座的大事,也是关乎你自己锦绣前程的大事,就是再苦再累,你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最后,书稿写好交到冯市长手上,也只得到两个字评价:不错。
26 按照方教授确定的题目与思路,黄一平花了整整半个月时间,熬掉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终于以瘦掉四五斤的代价,写出文章初稿。
冯市长反复看过几遍,改了一些文字,嘱咐黄一平还是送到省城,一切交由方教授修改、审定。
“带上邝明达,方教授那儿不妨再加把力气。
”冯市长叮嘱道。
黄一平会意,又携邝明达三度来到方教授府上。
这次进了门,黄一平先奔师母那儿。
他从包里掏出一只精美的首饰盒子,打开了,是一条镶了钻石的项链,双手呈上,恭敬道:“记得师母马上过生日,今年应该是六十大寿,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 方夫人也不客气,接过项链小心戴上,对着身边的镜子左照右看,刚刚还神情慵懒的脸上马上如盛开的秋菊一般堆满笑意,连声呼喊方教授:“老头子,老头子,赶快过来!” 方教授应声过来,拿了项链看了两眼,并无过多惊喜。
黄一平马上递上发票,说:“在第一百货买的,如果不合适,说好包退包换。
” 发票在教授夫妇手上传递一遍,两人神色立时多了庄重。
黄一平知道,原本不太起眼的物件,有了这八万元标价的发票,也足以让他们忽然手感一沉了。
“中午过来,怎么不来家里吃饭?”方夫人悄悄收起项链与发票,嗔怪道。
“怕影响老师、师母午睡,所以没有打扰。
”黄一平回答。
“没事的,以后到了省城不要客气,还把这里当家。
”方夫人以长者口气吩咐说。
“一定,一定。
以后我会经常来看老师和师母,专挑吃饭时候来。
”黄一平尽量显得随便而亲热。
“来吧,说说你们市长那个稿子。
工作第一嘛。
”方教授进到书房招呼弟子。
黄一平赶紧进去,从包里掏出那篇冯开岭的署名文章,恭敬地摊放在方教授面前,一个看,一个等,师生二人再无多话。
进入状态了的方教授,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文章,一边用红水笔在文稿上做着标记,不时还念念有词,目光里复归学者的严谨与专注。
一旁的师母,以无比虔诚的眼神看着教授,悄悄与黄一平耳语道:“你老师一般不轻易动笔,只有他认为十分重要的东西,才会这样认真。
看来十多年不见面,他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得意弟子的哦。
” 黄一平频频点头称是,同时努力在脸上作出感激状。
其实他心里非常明白,要不是后来那套紫砂壶和李方膺的山水扇面,外加今天的这根项链,哪里会有如此效果! 方教授花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才看完那篇将近两万字的文章。
稿纸的空白处,做满了各种各样的记号,也有些提示性关键词。
看得出,老师的态度相当认真。
“总体不错。
”方教授的这句话,足以让黄一平欢欣鼓舞了。
“可是——”方教授的风格还是没变,十几年前就这样,先肯定后否定,有时抑是为了扬,有时扬则为了抑,关键是看后边有无否定之否定。
对于一个哲学教授而言,只要他的最后结论没出来,千万不要轻易欣喜或失望。
黄一平知道,眼下对他来说,“可是”后边的评价,才最重要、也最具实质意义。
黄一平掏出本子,准备洗耳恭听、认真记录。
缘于情绪大好的原因,方教授面对黄一平与邝明达,就像当年站在偌大阶梯教室里那样,声音宏亮,目光如炬,讲到兴起不仅口若悬河,而且站起身来,配以丰富多彩的肢体语言。
从标题到观点,到其中引用的例子、数据,都一一提出修改、补充、完善的意见。
不是从学术角度,而是从政治角度;不是单纯就文章说文章,而是抛开文章本身,有时站在一个地级市长的中观角度,有时又站在省委龚书记的宏观立场,甚至完全模拟龚书记的眼光与口吻。
从老师的侃侃而谈中,黄一平看到十几年来,政治与时世是如何改变着一个大学老师,使之远离了象牙之塔,彻底落入了滚滚红尘。
也因此,书斋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传统意义上的书斋,而是和时世、政治完全粘合成一体了。
“突出阳城是不错,可文章是面向全省乃至全国,又是理论文章,就不能太过拘泥于本地,视角不能太狭小,否则就没有高度,不具全局性。
试想,一个具有远大政治抱负的市长,其文章应当与他的胸怀、视野相仿佛,大气磅礴,高瞻远瞩。
” “知道龚书记来省里几年了?三年半。
这个时间概念对这篇文章意义极大。
你是在政界上走的人,应该懂得这个意义吧?所谓政治家,其实不在于他脑子里装了多少政治书籍,也不在于他口头上挂着多少政治术语,而恰恰在于细节问题上是否有足够的政治敏锐与眼光。
我刚才说的这个三年半,看似一个细小数据,却蕴含着重大的政治含量,弄不好就会因小失大。
因此,这篇文章里,但凡涉及全省层面的东西,如果是肯定正面,尽量选择近三年半以来的数据、事例作论据,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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