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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想到邻居家十个月大的宝宝,妈妈是李斯特迷,手机铃声是《钟》,每次一有来电,宝宝就会跟着重音拍自己婴儿床的木栏杆,脑袋一点一点,相当自得其乐。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出来。
医生突然回过头来——我并没有笑出声音啊。
人正在笑的时候如果突然刹住,表情会特别像吞了苍蝇,所以我干脆地保持笑容。
病患家属对医生微笑,他应该习以为常。
医生礼貌地冲我翘翘嘴角,把手收进了白大褂的口袋,继续往前走,我看见他耳朵红了。
下午一点回到病房,我被娘亲派去医生办公室拿林老师的血检报告。
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办公室里的医生们正在聊天。
一位陈姓医生调侃道:“顾魏,你快去报名那个千人相亲大会吧,药效快,疗效好。
不要浪费资源~”一群人跟着起哄。
“你给我交报名费吗?”顾魏凉凉地顶回去。
“顾医生——”我敲敲门。
背对我的人一僵,猛地回头:“嗯?” “我爸爸的生化全套——”来得真不是时候。
“哦。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飞快地翻着病历夹,“嗯,嗯——我看了一下,指标——都合格,脂肪乳今天挂完,明天就可以停了。
” 我看着他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住笑,道了声谢就出来了。
走出门两步,听到陈医生的声音:“顾魏,你脸红什么?” 我摸出手机发短信:“一个会被调侃去相亲大会的男人——” 三三一个电话追过来:“你走狗屎运了!真被你碰上落单的了!” 怎么说得我跟拐卖良家妇男的人口贩子一样? 下午五点半。
顾医生去护士站翻一份患者的CT片,正好护士长端着一笼杂色烧卖分给大家,看到他闷头翻片子:“顾魏,来,吃个烧卖。
” “不了,我手没洗。
”闷头继续翻。
护士长是个四十来岁慈母性格的人,夹了一个:“来来来,张嘴。
”一整个就给塞了进去。
“唔——” 操作间就在护士站旁边,我端着林老师的蔬菜汤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顾医生正抱着一摞CT袋,满嘴食物,一边努力咽一边努力地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谢谢”,看到我突然出现,呛了一下,又不能咳,脸迅速被憋红。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瞥见他放在值班台上的水杯,连忙递过去。
“咳,咳咳。
”他腾出一只手,接过杯子灌了两口,缓过来,“谢谢。
” 看到护士们都笑成了掩口葫芦,那句不用谢,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正准备抽身离开,陈医生拎着两个提盒从护士站门口大步走过:“我回家了啊!同志们再见!” “哎?你哪来两盒的?”护士长诧异道。
身旁正在平复呼吸的顾医生如梦惊醒:“抢的我的!” 已经跑远的陈医生笑喊:“你孤家寡人的就不要浪费资源了!” 看着笑作一团的护士和一脸无语的顾医生,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很久之后,我突然想起问他,才知道,那是他们科室活动,一人发了一盒阿胶…… 医生笔迹:怎么什么不靠谱的情况都能被你撞上。
Date:2009.3.14 松软的乳白色大床上,医生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的臂弯里,有个翻版的小小医生,穿着连体睡衣,面朝着他蜷着手脚,软软的头发贴在小脑袋上。
熟睡的两个人呼吸一起一伏,有阳光照在他们身上。
当镜头转向门口,进来一个陌生的女人—— 我蓦地睁开眼睛。
林老师在我旁边发出很细微的鼾声。
我呼出一口气,抬起手表,凌晨两点不到,遂自嘲地笑笑,闭上眼睛重新酝酿睡意。
迷迷糊糊不知道躺了多久,突然听到一片凌乱的脚步冲向斜对面的加护病房,半分钟后,哭声惊天动地。
接下来,点滴瓶砸碎的声音,支架倒地的声音,推床的滚轮声,一道尖亮的女声:“人好好的交到你们手上,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我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嗓音,穿了外套下床推开门。
走廊上只有一排夜灯,顾医生直直站着,手上拿着病历夹,地面上四散着玻璃碎片,死者家属在他面前围作一圈大声质责。
夜灯打在他脸上,投下极淡的光影,他低着视线,看不清表情。
护工小杜拎着扫把走过去想清理地上的玻璃渣,被情绪激动的死者家属重重一推:“一边去!” 毫无防备的护工往边上一倒,被顾医生一把扶住了胳膊:“过会儿再收拾。
” 小护工皱着脸往护士站走,经过我门口停了下来。
“是那个退休的教授么?”昨天刚下的手术台。
小杜撇撇嘴:“签手术协议的时候就告诉他们老爷子八十了,心脏不好,糖尿病,开过颅,做过支架,底子本来就不好,已经晚期转移了,不如回家多享两天清福。
几个子女看中老爷子退休工资高,非要做手术,吊一天命就多拿一天钱。
尽孝的时候没见到人,现在又砸又摔的算什么?也就顾医师脾气好。
” 19岁的大男孩,心里不平,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死者家属盯过来,我赶紧拍拍他肩:“先去睡吧。
” 小杜皱皱眉毛刚准备转身,忽然死者的小儿子上前揪住顾医生的领口往墙上重重一推:“好好的人怎么送到你们手上命就没了!你给我说清楚!” 我当时完全懵了,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看见患者家属对医生动粗,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跟着小杜一起冲过去了。
许多围观家属看见动了手,连忙上前制住情绪失控的死者家属。
“你们怎么动手呢?!”小杜气得喊出来。
“我爸人都没了!”一个女人喊着冲了过来,我反应不及,虽然让开了脸,仍旧被她一把推在了脖子上。
医生拉住我的胳膊往他身后一藏,挡在我身前,格住了女人又要推过来的手:“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要乱来!” 后来,就是短暂的混乱,我的视线范围内只有身前的白大褂,直到闻讯而来的保安控制住现场。
十分钟后片警也到了。
“你们治死了人还动手打人!”死者长子抓住警察的胳膊。
“明明是你们动手!”小杜揉着胳膊,脸都气红了。
“走廊有监控摄像,谁动的粗,可以去调录像。
”顾医生转过头看着我,突然抬手点了一下我的下巴。
“嘶——”我才发现下巴被划了一道口子,出血了。
医患双方连同片警都去了办公室,围观人群相继散去,我回到病房,安抚完被吵醒的林老师,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
约莫半个小时后,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医生站在门口。
我看了眼睡着的林老师,走了出去。
“你的下巴。
”顾医生递过一个创口贴。
“谢谢。
”我接过来撕开,却发现走廊并没有镜子。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拿过创口贴:“头抬一抬。
” 我僵硬地站着,离得这么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摸摸贴好的创口贴,清了下嗓子:“事情处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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