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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好似霸王初入核心内,张飞刚到灞陵桥。
大夫大吼一声道:“这是个甚么鸟人?躲在这底下?”县君支吾道:“敢是个贼?”大夫一把将宣教拖出来道:“你看!难道有这样齐整的贼?怪道方才见吾慌张,元来你在家养奸夫!我去得几时,你就是这等羞辱门户!”先是一掌打去,把县君打个满天星,县君啼哭起来。
大夫喝教众奴仆都来,此时小童也只得随着众人行止。
大夫叫将宣教四马攒蹄,捆做一团,声言道:“今夜且与我送去厢里吊着,明因临安府推向去!”大夫又将一条绳来,亲自动手也把县君缚住道:“你这淫妇,也不与你干休!”县君只是哭,不敢回答一言。
大夫道:“好恼!好恼!且暖酒来我吃着消闷!”从人丫环们多慌了,急去灶上撮哄些嘎饭,烫了热酒拿来。
大夫取个大瓯,一头吃,一头骂。
又取过纸笔,写下状词,一边写,一边吃酒。
吃得不少了,不觉懵懵睡去。
县君悄悄对宣教道:“今日之事固是我误了官人,也是官人先有意向我,谁知随手事败。
若是到官,两个都不好了,为之奈何?”宣教道:“多蒙县君好意相招,未曾沾得半点恩惠。
今事著败露,我这一官只当断送在你这冤家手里了。
”县君道:“没奈何了,官人只是下些小心求告他,他也是心软的人,求告得转的。
” 正说之间,大夫醒来,口里又喃喃的骂道:“小的们打起火把,快将这贼弟子孩儿送到厢里去!”众人答应一声,齐来动手。
宣教着了急,喊道:“大夫息怒,容小子一言。
小子不才,忝为宣教郎,因赴吏部磨勘,寓居府上对门。
蒙县君青盼,往来虽久,实未曾分毫犯着玉体。
今若到公府,罪犯有限,只是这官职有累。
望乞高抬贵手,饶过小子,穿小子拜纳微礼,赎此罪过罢!”大夫笑道:“我是个宦门,把妻子来换钱么?”宣教道:“今日便坏了小子微官,与君何益?不若等小子纳些钱物,实为两便。
小子亦不敢轻,即当奉送五百千过来。
”大夫道:“如此口轻!你一个官,我一个妻子,只值得五百平么?”宣教听见论量多少,便道是好处的事了,满口许道:“便再加一倍,凑做千缗罢。
”大夫还只是摇头。
县君在旁哭道:“我为买这官人的珠翠,约他来议价,实是我的不是。
谁知撞着你来捉破了。
我原不曾点污,今若拿这官人到官,必然扳下我来,我也免不得到官对理,出乖露丑,也是你的门面不雅。
不如你看日前夫妻之面,宽恕了我,放了这官人罢!”大夫冷笑道:“难道不曾点污?”众从人与丫环们先前是小童贿赂过的,多来磕头讨饶道:“其实此人不曾犯着县君,只是暮夜不该来此,他既情愿出钱赎罪,官人罚他重些,放他去罢。
一来免累此人官职,二来免致县君出丑,实为两便。
”县君又哭道:“你若不依我,只是寻个死路罢了!”大夫默然了一晌,指着县君道:“只为要保全你这淫妇,要我忍这样赃污!”小童忙撺到宣教耳边厢低言道:“有了口风了,快快添多些,收拾这事罢。
”宣教道:“钱财好处,放绑要紧。
手脚多麻木了。
”大夫道:“要我饶你,须得二千缗钱,还只是买那官做。
羞辱我门庭之事,只当不曾提起,便宜得多了。
”宣教连声道:“就依着是二千缗,好处!好处!” 大夫便喝从人,教且松了他的手。
小童急忙走去把索子头解开,松出两只手来。
大夫叫将纸墨笔砚拿过来、放在宣教面前、叫他写个不愿经官的招状。
宣教只得写道:“吏部候勘宣教郎吴某,只因不会闯入赵大夫内室,不愿经官,情甘出钱二千贯赎罪,并无词说。
私供是实。
”赵大夫取来看过,要他押了个字。
便叫放了他绑缚,只把脖子拴了,叫几个方才随来家的戴大帽、穿一撒的家人,押了过对门来,取足这二千缗钱。
此时亦有半夜光景,宣教下处几个手下人已是都睡熟了。
这些赵家人个个如狼似虎,见了好东西便抢,珠玉犀象之类,狼藉了不知多少,这多是二千缗外加添的。
吴宣教足足取勾了二千数目,分外又把些零碎银两送与众家人,做了东道钱。
众人方才住手,赍了东西,仍同了宣教,押至家主面前交割明白。
大夫看过了东西,还指着宣教道:“便宜了这弟子孩儿!”喝叫:“打出去!” 宣教抱头鼠窜走归下处,下处店家灯尚未熄。
宣教也不敢把这事对主人说,讨了个火,点在房里了,坐了一回,惊心方定,无聊无赖,叫起个小厮来,烫些热酒,且图解闷。
一边吃,一边想道:“用了这几时工夫,才得这个机会,再差一会儿也到手了,谁想却如此不偶,反费了许多钱财!”又自解道:“还算造化哩。
若不是赵县君哭告,众人拜求,弄得到当官,我这官做不成了。
只是县君如此厚情厚德,又为我如此受辱。
他家大夫说明日就出去的,这倒还好个机会,只怕有了这番事体,明日就使不在家,是必分外防守,未必如前日之便了。
不知今生到底能勾相傍否?”心口相问,不觉潸然泪下,郁抑不快,呵欠上来,也不脱衣服,倒头便睡。
只因辛苦了大半夜,这一睡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方才醒来。
走出店中,举目看去,对门赵家门也不关,帘子也不见了。
一望进去,直看到里头,内外洞然,不见一人。
他还怀着昨夜鬼胎,不敢自进去,悄悄叫个小厮,一步一步挨到里头探听。
直到内房左右看过,并无一个人走动踪影。
只见几间空房,连家伙什物一件也不见了。
出来回复了宣教。
宣教忖道:“他原说今日要到外头去,恐怕出去了我又来走动,所以连家眷带去了。
只是如何搬得这等罄净?难道再不回来住了?其间必有缘故。
”试问问左右邻人,才晓得这赵家也是那里搬来的,住得不十分长久。
这房子也只是赁下的,除非已宅。
是用着美人之局,扎了火囤去了。
宣教浑如做了一个大梦一般,闷闷不乐,且到丁惜惜家里消遣一消遣。
惜惜接着宣教,笑容可掬道:“甚好风吹得贵人到此?”连忙置酒相待。
饮酒中间,宣教频频的叹气。
惜惜道:“你向来有了心上人,把我冷落了多时。
今日既承不弃到此,如何只是嗟叹,象有甚不乐之处?”宣教正是事在心头,巴不得对人告诉,只是把如何对门作寓,如何与赵县君往来,如何约去私期,却被丈夫归来拿住,将钱买得脱身,备细说了一遍。
惜惜大笑道:“你枉用痴心,落了人的圈套了。
你前日早对我说,我敢也先点破你,不着他道儿也不见得。
我那年有一伙光棍将我包到扬州去,也假了商人的爱妾,扎了一个少年子弟千金,这把戏我也曾弄过的。
如今你心爱的县君,又不知是那一家歪刺货也!你前日瞒得我好,撇得我好,也教你受些业报。
”宣教满脸羞惭,懊恨无已。
丁惜惜又只顾把说话盘问,见说道身畔所有剩得不多,行院家本色,就不十分亲热得紧了。
宣教也觉怏怏,住了一两晚,走了出来。
满城中打听,再无一些消息。
看看盘费不勾用了,等不得吏部改秩,急急走回故乡。
亲眷朋友晓得这事的,把来做了笑柄。
宣教常时忽忽如有所失,感了一场缠绵之疾,竟不及调官而终。
可怜吴宣教一个好前程,惹着了这一些魔头,不自尊重,被人弄得不尴不尬,没个收场如此。
奉劝人家子弟,血气未定贪淫好色、不守本分不知利害的,宜以此为鉴!诗云: 一脔肉味不曾尝,已遣缠头罄橐装。
尽道陷人无底洞,谁知洞口赚刘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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