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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冥(5/5)

紫熏炉,心想照浪真是周到,转头见紫颜眼角有淡淡隐忧。

他认识少爷多时,懂得如何分辨笑意里丝缕的异样,当下心中一紧。

紫颜瞥见姽婳屋里那只玉匣被左格尔抱在手里,视线不曾停留一分,对了照浪道:“出题吧。

”照浪笑道:“你坐定了再比不迟。

”引他到另一边高案旁入座。

长生本想跟随,照浪摇了摇头,指了当中的扶手椅,左格尔笑眯眯地望着他。

长生哼了一声,坐在椅上,四面的金柱恍若铁牢栏杆,将他禁锢其中。

“这回他想为长生卸去易容,还其本来面目,不知你可愿比试?”照浪居心叵测地朝紫颜道,“如果你答应了,他又有本事还原旧貌,就算你输了。

” 长生高声接口道:“笑话,我有没有易容,自己会不知道?再说,我家少爷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算得什么比试?” “既然你深信未曾易容,又何妨一试?我若还原不了,就是我输,相思剪也当拱手奉上。

至于紫先生,高手过招未必要真的动手,静待结局也是一种乐趣。

”左格尔挑衅地道。

长生满腹狐疑,他这两年来多少知晓了易容术的手段,每日洗脸敷面照镜,从未发觉半点易容痕迹。

左格尔号称是易容师,说下这等看似十拿九稳的话,莫非易容一道尚有紫颜未透露过的玄机? “既然来了,就依你说的办。

”紫颜事不关己地说道,悠然地翘起一只脚,靴子轻轻地上下晃动。

照浪皱了皱眉,深恨他这种万事在握的悠闲。

长生见紫颜竟然允了,失望地看了他求助。

紫颜冷然不顾,要他自己拿定主意。

长生心想这是少爷的试炼,要不动心,须先挺过此关。

既然走到这步,他一咬牙,毅然对照浪说道:“罢了,他要用我的脸去验证谬论,只管请便。

不过,我若有半点损伤,别拦着我揍他。

”狠狠冲了左格尔道,“连同少爷和卓伊勒的份。

” 左格尔嘿嘿一笑,“易容要动刀,岂有不受伤的,我定会还你一张好好的面容,想要什么模样都成。

” “不必。

有少爷在,哪有你班门弄斧的地方。

”长生冷哼一声,依然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这混账能用他的面皮?他越想越气,重重坐在扶手椅上,嘎吱的一声,怨气满溢。

左格尔暗自得意。

他寻出了人心的缝隙,这是北荒行中最大的收获,发觉了这对主仆间隐秘的萦系。

长生总有半日的记忆不复存在,几次留意他的行踪,每与紫颜在一起。

唯一的解释,就是紫颜暗中动手脚替他易容,甚至抹去了他的记忆。

想到这些,左格尔心头焦灼,很想知道对方苦苦隐藏的秘密,究竟会是什么。

“我配了一品好香。

”左格尔从玉匣中取出一丸香,“蘼香铺的老板说,它最能让人记起尘封的往事。

” 长生脸色煞白,姽婳为紫颜的对手制了合香,才会有那张写满用料的信笺。

他真的要直面过去了?这是期盼多时的际遇,可偏偏此刻觉得措手不及。

他用力扣住扶手,心中微微地呻吟。

少爷,如果姽婳轻易就能让我想起,又是谁要让我忘记? 是你,还是我自己?往昔之痛,是否真的不堪忍受? 长生胸口发闷,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他回首,惊觉身畔的熏炉里,香气循路袅袅升起。

就要洞悉被偷去的岁月,长生在香味中若忧若喜,如听见铮铮琵琶响彻云霄,心弦随声而动。

洗净了长生的面皮,左格尔发觉掌下是一张无瑕玉面,找不到任何针头线脚留下的破绽。

这让身为挑战者的他微觉受挫,拨动炉灰,让火燃得更旺,云母片上的香丸受惊似的颤抖。

一时满目杏黄在眼前堆砌。

那是浓笔渲染的黄色,勾起长生深埋内心的恐惧。

香气环绕相缠,如藤蔓撩上了他的身,长生感到了些许安慰,再度向往事的虚空里抬眼,搜寻记忆里被遮掩的痕迹。

左格尔从玛瑙柜里摸出一把郁黑色的剪刀。

这是割破肌肤也不会流血的相思剪,他这样说,长生似乎听见了,又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昏沉不语。

左格尔回望紫颜,见他捧了香茗与照浪闲聊,连看一眼的耐心亦阙如。

左格尔大感受辱,狠下心肠,用剪子一侧的刀锋,对准长生脸上划下。

一旁观看的黑衣童子骇然掩面,长生只察觉轻微的痒意,自额上缓缓到了耳前,往下颌转去。

照浪回想起当年初见紫颜的情形,同样的刀法,同样的圆弧,在脸上划过一圈,揭下一片血淋淋的面皮。

他知道这对易容师要求极高,讲究巧劲分寸,微妙到毫厘之间。

今次长生脸上全无血光,奇异的剪刀口收束了所有的血气,冰寒的刀锋镇住了喷薄欲出的苦痛,少年在一丸穿透时光的香中,静静地承受刀割。

照浪双目掠过惊异的光,“这剪刀真能不流血?”紫颜把喝到一半的茶水吐出来,冷淡地道:“换一杯茶,泡得太老。

”照浪又好气又好笑,不知紫颜为何对长生的死活和输赢结局毫不在意,分明与以往不同。

他心中一动,这姿态亦是紫颜的易容? 模糊人心,混淆视线,紫颜能如此笃定,左格尔一定讨不了好去。

长生的身子剧烈抖动,香气压制不住他内在的暴烈情绪,惊恐地逃逸开来。

左格尔见状,又添了一粒香丸,催动炉火猛烈燃烧。

照浪在意地凝望,等想起紫颜,他人已不在座上,再看,二楼走道上施施然走过一个身影,他竟去寻医书去了。

左格尔顾不得其他,睁大一双眼在那半开的脸面上寻找。

半张脸皮被他掀起在手中,周遭的黑衣童子无不心惊胆战,不敢直视。

照浪看了一眼便觉无趣,长生确有几分像当今皇上,可世上人千千万,有个一星半点眉目肖似不算出奇。

如今见左格尔割去少年的面皮,他微微动了恻隐之心,暗忖就算撕去了这张,左格尔也造不出所谓的本来面目。

此时袅绕在空中的香气,以独步倾城的姿态越过长生,往整间厅堂里散逸。

“不可能,不可能。

”左格尔几乎生生割下长生的面皮,想寻的易容痕迹却了然无踪。

面皮下是与常人无异的血肉筋脉,他以为会隐藏的刀口、异物,都不在这张脸上。

如果说少年真的曾经易容,又是何样神灵抹去了那些影迹? 如今的长生,有清清白白一张脸。

左格尔颓然地望向他买来的香。

这是能破解过去的秘香呢,唯一能解救他困境的钥匙。

他放下剪刀,摇着长生的身子,厉声道:“你记起来了,对不对?你是不是易过容?记得自己最初的相貌吗?” 长生被他从遥远的梦境中摇醒,漠然地盯了他很久,回魂似的发出嘎嘎的笑声。

左格尔一怔,全神贯注凝聚在长生身上的心思忽然涣散了,脑海里纷纷扬扬闪过很多片段。

一个个怨恨的眼神,扭曲的面孔,像无声嘶喊的雕像密密匝匝排列在他面前。

那是他用来易容的猎物们,买来的孩童在他掌下被肆意摆布,而他一步步踏碎他们的泪水,练就娴熟的技艺。

左格尔冷笑着,在记忆的长河里继续向前。

穿越灰濛濛的云雾,他记起了不愿重现的往昔,尘滓毕现地体味苍凉。

他总是睡眼蒙眬,此刻又仿佛身处暗无天日的黑色里,一次次打着瞌睡,一次次被皮鞭抽醒。

左格尔脚下一软,踉跄地往旁边跌去,勉强扶住扶手椅的靠背,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

“不,不!”他高喊了两句,稍稍清醒了些,心绪复杂地望了那炉神秘的香。

几个黑衣童子掩面痛哭。

谁都有刻意想放下的过往,而今被残忍地从记忆的深渊里打捞出来,骤然直面之下,能释然笑对的人绝无仅有。

照浪扼住手腕强忍,他无心沉溺于过去的哀伤,竭力从荆棘与砂砾中挑拣出一些亮色,淡化心上的疤痕。

眺望紫颜在楼上飘扬的衣角,他暗道,莫非是不想在人前流露任何心绪,紫颜才远远避开了去? 长生仰望虚空,神色渐渐平静。

他奇怪地发觉,在最初的阵痛后,他突然能跳脱出往事,以一种悲悯的心注视从前。

黑衣童子们的啜泣声渐高,左格尔挂了灰黑的一张脸,呆呆盯了长生,手中剪刀无力落地。

紫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挪去云母片上的香丸,将炉火熄灭。

照浪精神一振,看他从镜奁里取了针,纤细莹润的朱弦在指尖闪亮。

紫颜推开左格尔,用心地为长生修补脸上的刀伤。

他的姿势依然美妙,仿佛有耀眼的金色光芒托着他,举手投足如歌弦声动,香雪百回。

云袖飘拂之处,一帘残梦在他手下复原。

霜结露凝,敛肌收骨,左格尔留下的创伤被逐一消去,点金的生气在长生的脸上慢慢化开。

照浪推敲两人的手法,左格尔下刀极浅,看似鲜血淋漓拉开一张皮,并未伤筋动骨。

紫颜的针法更为出神入化,运针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朱弦丝线巧妙地连接起分开的面皮,几无痕迹。

“这一场,是紫先生赢了。

”照浪难得叹服地说道。

左格尔一个激灵,冲到长生面前,狠狠地揪起他的衣襟,喊道:“你不怕吗?他费心掩盖你的过去,是为了什么?” “我的过去平淡无奇,劳你费心。

你毁我的脸,给你一拳报答如何?”长生咬着牙,一字字说到最后,一拳砸在左格尔的肚子上,痛得他嗷叫了起来。

这一拳打去了残留的幻想,左格尔没有还手,苦笑了盯紧长生的眼。

他看到少年没有畏惧,没有迟疑,有的只是对紫颜交托生命的信任。

他找不到所谓的真相,因他不曾陷入,无法割断冥冥中维系这两人的命运之线。

那是比朱弦更微细更精巧的线索。

纵有最锋利的刀刃在手,也只能束手叹息。

他将器具收进玛瑙小柜,盛香的玉匣也不要了,黯然抱了家当朝外走去。

他输了易容术,更输了人心,不读懂易容者的心,再如何施术也是枉然。

他走了两步,最后回首望了一眼长生。

他知道少年忆起了从前,看那双减了精神的眸子就知道,长生的来历绝对值得深思。

能于弹指转念中了悟因果而不自怜自伤,这一份定力,竟强过了他自己。

左格尔苦笑着想,紫颜莫非赌的就是这一局,由他和长生两心相抗,看谁能赢? 照浪目睹左格尔离去,没有阻拦。

他捡起相思剪,刀口上不留一丝血痕,是那样决绝刚烈的利器。

他把剪子递与紫颜,道:“日后比他强的人有的是,别小看了玉观楼。

” 紫颜随手将剪子撂在案上,为长生做最后的清理。

长生乖顺地坐着,任他在脸上画眉匀脂,将面容收拾干净。

待一切就绪,紫颜拉起长生,凝看几眼,嘱咐道:“今明两日不许洗脸,用湿巾净面便是。

”长生喏喏应了,无一句多言。

“不过,”紫颜掩了口笑道,“我顺手为你拉了皮,你脸上轻微的抬头纹被我消了呢。

”长生赧颜一笑,摸了摸头。

照浪略一沉思,只觉这对主仆有说不出的异样,却猜不透缘由。

两人从玉观楼返回紫府。

在马车含混的轱辘声中,紫颜拉住长生,关切地问道:“可有不适?”长生明白少爷的用意,摇头道:“有一点痛,都过去了。

”言语里没有悲喜。

他想起了那年冬天紫颜为他易容时,曾惊鸿一瞥看到的容颜。

他再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当过往悉数在心头重现,他看见无数日出日落滑过,乡愁般暗淡牵绕的情绪蔓延开来。

退回几年前,他势必难以承受今日锥心的痛,此刻却像看透世情的旁观者,明月清风,愁绪只是缺月的一角。

如果他曾是泥尘里陷落的那个人,此时已渐成玲珑粹玉,闪烁独有的光泽。

曾经亲历的,如倒退的风景远去,他感伤且庆幸地望着紫颜。

“少爷,我想见我娘……” “快了。

”紫颜和蔼地对他微笑,“等你的旧伤尽除,等我能还你本来的面容,那时,你就能见到她了。

”他低低地接了一句,“但愿如此……” 长生按捺住心头的渴望。

少爷说的,他深信不疑。

在忘却的日子里,他长大了,有足够自信的双肩担起旧日。

往来这苦苦红尘,只因在紫颜的身边,才有了别样意义。

他感激那些逆境里救过他的人,甚至放弃怀恨害他、嫌弃他的人,崎岖的前半生只是为了与少爷相遇,为了在无止境的易容之路上走出第一步。

否则,他将安乐一生,平庸到老,一辈子触不到天的边界。

他曾有泪,已然成雪,融化在岁月的肩头。

“少爷,我想再换一张脸,你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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