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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逃离看护岁月 Escape from Caring Seasons(1/5)

医生是个和善的年轻人，但佐拉恨他。

恨他像个朋友一样，坐在安妮娅床边的另一把椅子上，恨他没有拉上安妮娅和爱管闲事的艾琳娜·格瑞姆两人病床之间的帘子，而艾琳娜不过是在装睡，恨他什么话都冲着坐在椅子上的佐拉说，而不是安妮娅&mdash&mdash他正在谈论的那个人。

&ldquo她这会儿不能说话并不意味着她听不懂你的话，&rdquo佐拉告诉他，&ldquo她听得清楚着呢。

&rdquo &ldquo我刚才说到哪儿了？&rdquo他接回话头，却没有道歉。

&ldquo你刚才跟我们说，你还不准备让安妮娅离开。

&rdquo 他点点头。

&ldquo对。

&rdquo &ldquo哪怕她的所有生命体征都很稳定，而且她很快就能达到康复标准了，除了语言能力。

你这是不讲理。

&rdquo 他笑了笑，这更让人觉得他在屈尊俯就。

这会儿根本不是笑的时候。

&ldquo如果你觉得我不讲理，那我很抱歉。

算法相当精确。

如果算法显示你妻子出院的风险太高，那我也无能为力。

&rdquo 安妮娅发出一阵恼怒的哼哼声，佐拉握紧了她的手。

&ldquo可你是个医生啊，如果你不同意，就不能推翻算法吗？有一张医院病床和一位家庭健康助手，我们会没事的。

这个社区的目的就是让人们都待在自己家里。

&rdquo &ldquo如果我做好准备，在我们的医疗董事会面前为自己的行为辩护，那我可以推翻算法。

可要是我不顾DOC的诊断结果放你妻子离开，万一她再次中风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rdquo 佐拉手腕上的芯片忽然发出一阵血压警告。

这个芯片本来是用来提醒她深呼吸、保持冷静的，可是这一回，佐拉狠狠地拍了它一下。

她完全有理由生气，而且打算失去几个&ldquo保持冷静&rdquo的积分。

&ldquo可万一是有人输入错误信息，于是你的算法输出的预告数据有误呢？在家康复的心理影响又怎么算？&rdquo &ldquo我可以再检查一遍数据，确保不出差错。

可是大部分评估工具的报告都很直白，避免了用户出错的风险。

&rdquo他抬起手来，比了个息怒的手势，&ldquoDOC程序已经拯救过许多生命，它把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

如果程序说斯坦因女士应该多住院一个月&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刚才说一个星期。

&rdquo &ldquo都一样。

如果程序说她最好接受观察，那我就会建议你多加留心。

&rdquo &ldquo她可以不遵寻医嘱回家吗？&rdquo &ldquo当然，不过这样一来，你既不会得到医院床位，也不会有家庭健康助手，而且她在受你照料期间出现任何并发症都要算到你的头上。

我强烈建议你不要这样做。

&rdquo这是他第一次听起来这么真心实意。

&ldquo我很抱歉，这些话让你难过了。

&rdquo但医生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歉意。

&ldquo她并不是伤心，&rdquo佐拉说，&ldquo她是生气。

我们当初搬来这个社区时，为的就是尽可能长久地团聚在一起。

医生几分钟内就能赶过来，既然她在家里可能康复得更快，没道理让她一直待在医院里。

对了，在家里我还能看见窗外。

&rdquo 医生不过是指挥链条上的一个普通人类，而且他也不是来听人说话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一通长篇大论，就好像没听见佐拉说话一样。

佐拉想要斥责他，惹恼他，让他为了她们的利益而去对抗整个系统，可他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

&ldquo我很抱歉，亲爱的。

&rdquo医生走后，佐拉说道。

安妮娅拿起腿上的平板电脑，艰难地拼写：&ldquo让我出去。

&rdquo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以示强调，她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愤怒让她看起来比几个星期来的样子还要健康。

&ldquo我会的，亲爱的。

&rdquo 护士站没有人，不过佐拉从一间又一间病房前经过，每一间的房门上都带有名字和图表：艾米利亚·西泽、维尔夫·灵格尔德、伯尼·索拉，他们的朋友和邻居。

他们都是出于必要的原因来这儿的，还是因为算法认为他们必须待在这里？也许下次回来，她会做一个调查。

现在，她有一个任务。

&ldquo让我出去。

&rdquo 她敲了敲医院巡视官的门，却没有人应。

除此之外，整个医院的行政管理系统都是远程工作的，于是她决定留下信息。

既然医院没有人肯听她的话，她只好去找新来的社区综合体主管。

在综合体海外交易之前，佐拉认识每一位主管；如今经过一间间办公室，她却不认得门上的名字，这感觉真是奇怪。

新的活动协调员，新的设施主管，以及新的图书管理员。

商务办公室都在一楼，所以当新来的前台叫她重回八楼去找主管伊琳夫人时，佐拉很吃惊。

萨蒂·阮和她一道上了电梯。

&ldquo得跟那些代表处好关系，&rdquo萨蒂按下十楼健身房的按钮，&ldquo只要再连续去两天，我就能得到&lsquo铁武士&rsquo徽章。

我正在设法获得足够的分数，以换一件新的浴袍。

&rdquo &ldquo我没听说过这个徽章。

&rdquo &ldquo上个月引进的一批徽章里的。

安妮娅当时已经住院了，对吧？你肯定是错过了。

&rdquo 佐拉点点头：&ldquo祝你好运。

&rdquo 两人的电话一齐响了，可是谁也没有去看。

&ldquo社交红人&rdquo分数很容易得到。

佐拉一走过去，805套房的门就开了，但里面没有人，有一股淡淡的油漆味。

一张巨大的胡桃木桌子，三张真皮椅子，一面深蓝色的墙上有一块屏幕，另一面墙整个都是窗户。

佐拉望向窗外，俯瞰着社区花园，看向花园另一侧的河流、树林，以及树下掩映的围墙。

在这里工作的主管没准儿会忘记，这个地方是为人服务的。

&ldquo有什么需要我帮您吗，斯坦因女士？&rdquo 佐拉转过头来，看见墙上的屏幕亮了。

不知道伊琳夫人在哪里办公，反正不在这儿。

她的图像非常巨大，也许有意如此，专门吓唬人的。

不过佐拉可没那么容易吓唬。

&ldquo把医院和附带的居家生活相结合的全部目的就在于，让人们都待在自己的家里，&rdquo佐拉说，&ldquo并且一旦条件允许就让他们回到自己家里。

&rdquo &ldquo我们正在努力这样做，斯坦因女士。

&rdquo伊琳夫人硕大的脸笑了起来，就和那个让人恼火的医生一样。

&ldquo你们没有。

既然我不能立刻带安妮娅回家，那肯定是这套系统出毛病了。

她在家里没事的。

&rdquo &ldquo您是个医生吗？&rdquo &ldquo不是，可她什么监护仪器都不需要，她中风到现在都一个月了，而且我们住的地方离医院只有150米。

她在自己床上睡觉，看窗外的风景，吃我做的饭菜，可以休息得更好。

&rdquo 伊琳女士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ldquo我相信您是这样想的，斯坦因女士，可是算法不会无故要求她住院的。

&rdquo &ldquo也许吧，可是如果没有人能解释它为什么这样判断，那就是有问题的。

&rdquo 佐拉的手腕又滴滴响起了血压警报声，她恼怒地一巴掌拍了上去。

为了安妮娅，她绝不让步。

&ldquo这个房间不该是一间办公室。

根据设计，这里应该是一间瑜伽教室。

这里的风景不该是你一个人的。

&rdquo 伊琳夫人脸上的微笑暗了一下：&ldquo为什么这么说？&rdquo &ldquo因为当初我就在&lsquo看护岁月&rsquo的设计团队里。

那时我们称这里是&lsquo美好未来&rsquo。

这里的风景应该属于全社区，而非一人所有。

你怎么会来这儿？&rdquo &ldquo我们买下你们这片开发区时，重新规划了这一空间的用途，换个用法。

那么，还有别的事吗？&rdquo 没了，佐拉心想。

没有一件事和计划一样。

她曾经那样为&ldquo美好未来&rdquo而激动、喜悦，于是要求在等待入住的名单上占两个位子，作为她咨询费的一部分。

她们搬进来时，这一决定看上去仍然十分正确。

只是到了去年，自从那笔交易过后，情况开始变得让人毛骨悚然了。

先是一些小的变化：越来越多的自动化设施，新的行政系统。

但这没什么值得让人警醒的，如今有个远程办公的主管偷走了一间瑜伽教室，还有一套算法不让安妮娅回家。

&ldquo我很少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rdquo她告诉安妮娅。

&ldquo我知道。

&rdquo安妮娅写道。

&ldquo我都搞不清，为什么没人肯听我说话，究竟是因为我们错了，还是因为我们老了。

&rdquo &ldquo老了。

&rdquo隔壁床上的艾琳娜·格瑞姆说，&ldquo我都要求回家好几天了，可他们就是担心我会再次摔倒。

&rdquo 佐拉不喜欢艾琳娜来管闲事，可这一回，她也同意她的话。

安妮娅也一样。

&ldquo老了，&rdquo安妮娅写道，&ldquo再试试。

&rdquo 佐拉随后向她们的律师求助，她们的老朋友诺尔曼·劳埃德。

可是电话打不通。

她们女儿乔丹的电话也打不通。

她又尝试拨打了当初住在波士顿时一家比萨店的电话，那家店的号码她一直记得。

电话通了，她扣上了电话。

&ldquo您的焦虑水平高于正常值，&rdquo家中的AI通过安装在厨房角落的扬声器说道，&ldquo要我为您煮一杯药茶吗？&rdquo &ldquo当然会高。

要。

&rdquo佐拉说。

热水龙头发出汩汩的声音，注入茶杯。

&ldquo祝贺您，您又获得了一个&lsquo健康决定&rsquo奖章积分！&rdquo &ldquo走开，兰丁汉姆夫人。

&rdquo她们用一个老电视剧的角色命名了她们家的AI。

这名字很管用，不过安妮娅一向很讨厌这种有人和她们同住的感觉，而如今，佐拉明白为什么了。

她想念安妮娅的声音，想接她回家；除她之外，任何人都是不速之客。

&ldquo兰夫人，为什么我的电话都打不出去？&rdquo &ldquo您刚刚给比萨店打完一个电话。

&rdquoAI说。

&ldquo那这之前的电话呢？&rdquo &ldquo我没有关于这个问题的信息。

&rdquo 佐拉收起茶杯，迈步出去。

隔壁的尼克·卡斯特罗在自家门廊上挥了挥手，于是佐拉走过去，坐到他身旁。

&ldquo你最近打电话遇到过麻烦吗？&rdquo 他们到现在已经当了十年的邻居，所以她没有寒暄，开口就问，也没有觉得失礼。

&ldquo没有，不好意思。

怎么啦？&rdquo &ldquo我能用一下你家电话吗？&rdquo 尼克冲着门廊喊话：&ldquo吉福斯，打个电话，号码是&hellip&hellip？&rdquo 佐拉给他看了诺尔曼的电话号码，尼克大声念了出来。

尼克的AI回答道：&ldquo很抱歉，这个电话现在无法接通。

&rdquo 尼克一扬头。

&ldquo出什么事了？&rdquo &ldquo试试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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