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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说笑了,世间不知道多少人羡煞臣妾和皇上是夫妻,这是臣妾几世的造化。
” “罢了。
这些话皇后也不必再说。
你先去叫她回屋,过几天就送她回南域。
” 一连几日,菁潭都病着,太后的寿宴也没能露面。
尚睿第二次见菁潭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他去太后的寝殿请安,发现菁潭坐在里面,旁边还有皇后。
她的脸瘦了不少,显得一双眼睛满是惆怅,没有之前的精神劲儿,看到尚睿也不问安,木讷地坐着。
“还跟你九叔生闷气呢?”太后逗她。
太后这么一说,菁潭的泪又掉了下来,太后将她揽在怀里对尚睿说:“这孩子也是犯倔,你不如就遂了她。
” “朕怎么了?” 太后暼了他一眼:“少跟我装傻充愣,你收得了徐昭仪、吴修容,怎么就容不下菁潭?” 尚睿看了皇后一眼,将茶盏搁在一边说道:“菁潭怎么能和别人比,母后,您知道我看着她长大,待她自是不同。
但是儿子与皇后夫妻同心,眼里容不下旁的,一般人倒还好,若是菁潭为我在这宫里受了冷落和委屈,淮王、淮王妃还有母后您,如何放心得下。
”说完,尚睿牵起旁边皇后的手,握在掌中。
皇后也没有动,脸上一红,垂下头。
菁潭却抬头说:“我若是留在宫里,九叔说不定日后也会喜欢上我。
” 尚睿看了她一眼:“朕心中只有皇后一人,其余绝无可能。
”言罢,他牵着皇后从太后宫里出来。
王潇湘默默地跟着他,一直走到妗德宫。
尚睿松了手,淡淡地说了句:“皇后回去休息吧,朕有事就不进去了。
” 王潇湘等着尚睿离开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够凄凉。
所幸,她不爱他,他亦是如此。
五 盛夏之时,朝中爆出一件大案。
九卿之一的太仆司务慕容思被查与中域反叛的邪教有染,私通逆谋。
其信件物证均被御史衙门查获。
贺兰巡在朝堂上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震,悄悄地抬头看了看御座上的尚睿。
尚睿说道:“此案交予御史台彻查。
”面色平静,答话如例行公事般,而后又附了一句,“凡事通报皇太后。
” 慕容思乃慕容家长子,自小与一干皇子一同长大,太学院的时候还是魏王尚权的伴读。
后来尚睿登基,八皇子魏王分封边域,慕容家也失了势。
不过慕容思在朝兢兢业,十年了也只做了个二品大员。
这样的人被告谋逆,颇为蹊跷。
尚睿顿时觉得有些不祥。
即使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他不过是一个手无兵权,整天坐在朝堂上管些无聊琐事的傀儡罢了。
半个月后,事情果然如尚睿担忧的那般,慕容思的背后是魏王尚权。
数月前偷偷回京向皇帝密报淮王动向的魏王尚权。
听了贺兰巡从御史台了解的案情,尚睿脸色一僵,些许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
尚权乃先帝第八子,与尚睿年纪最为接近,所以也合得来。
以魏王懦弱的性格,“谋逆”二字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
这不过是徐家的又一个铲除障碍的计策。
他现在羽翼未丰,无能为力。
那些人要把姓尉的一个一个从他身边除掉。
晌午,尚睿正在御书房的偏殿小睡,为魏王之事辗转反侧,忽然听到殿外嘈杂。
明连压低了嗓子道:“大殿下、世子殿下请回吧,皇上在休息,要是被扰了可担待不起。
” 尚睿沉声唤道:“明连,让他们进来吧。
”然后便命人起帐,穿了衣服。
“儿臣参见父皇。
” “微臣参加皇上,吾皇安康。
” 两个孩子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五六岁大的娃娃做起这些来也是一板一眼、毫不含糊。
一个是长子冉浚,另一个便是上次赐在他身边的伴读——魏王的世子冉鸿。
小孩子的来意尚睿已经猜到了。
冉鸿“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叔皇,请您救救我父王。
” 冉浚也跟着跪下一起求情:“父皇,世子在太学院陪着儿臣读书,当儿臣是朋友,可是现在他不高兴,儿臣也不高兴,请父皇赦免了八王叔吧。
” 尚睿盯着两个泣不成声的孩子,突然就想起了儿时和尚权一起捉弄乾泰殿的宫女,一起受罚,一起向父亲请罪的情景。
尚睿叫明连扶他们起来,问冉鸿道:“你知道你父亲所犯何罪?” 冉鸿吸了吸鼻涕,擦着泪水:“鸿儿不知,但是圣人言,兄弟如手足,鸿儿虽然和大殿下只是堂兄弟,但是他说我若难过他也会难过,鸿儿也是一样。
您是皇帝,父王是您的哥哥,无论多大的罪,不都是天子说了算吗?” 尚睿转头问儿子冉浚,“你也这么认为?” 冉浚虽然焦虑,倒是规矩许多,胖胖的小手合拢一揖,“回父皇的话,儿臣在想,父皇失去手足的时候,会比儿臣见到鸿哥哥哭还要难过吗?” 尚睿闻言,淡然一笑,摆摆手让太监把两个人带了下去,对明连说:“让雏息宫看管大皇子和世子的太监去禁房各领二十棍,罚三个月月俸。
怎么看的孩子?” 人去之后,尚睿更加难眠,索性坐到御案前继续批折子。
外面的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嚷,加了两个冰盆依然觉得热。
他烦躁地拉开衣襟,手指一用力便将压边扯坏了。
冰镇的白茶被他喝了一口便重重地放在桌上,终于不禁恼道:“明天再让朕听见外面树上的东西叫,小心你们的脑袋!” 伺候的太监唯唯诺诺地应着,接着马上就叫人去取长竹竿静悄悄地赶知了去了。
旁边的明连明白,适才两个孩子的一番稚嫩之言,字字击在皇帝的心上。
之后,尚睿去了妗德宫。
皇后知道他的来意,屏退了所有人,直言不讳道:“皇上,魏王一事,臣妾不但不能帮你,还要劝您千万不要为此事和太后纠缠下去。
既然事不关己,皇上还是静观其变吧。
” 刚刚落座的尚睿闻言突然站起来,忽然一笑:“这是潇湘你在对朕表明王家的立场吗?” “臣妾没有,王家也没有立场。
” 尚睿倏然失笑:“你们王家还有选择吗?难道你认为可以有朝一日让徐家废了朕,他们自个儿不当皇帝,偏要另立浚儿为新帝然后拥立你坐上太后之位,再保王家百年之盛?你们莫不是已经忘了当日的葫蔓之毒?” 一听葫蔓一事,皇后脸色惨白:“我没有下毒。
”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太后认为你们姓王的已经危及了她儿子的性命。
自己的儿子她可以废可以立,却容不得别人动他半分,你明白吗?”尚睿轻轻一笑,那笑容却犹如万年冰封的湖泊,满是寒气。
皇后一颤。
她明白,当太后握住她的手说“哀家信你”四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没得选择。
若非这样,她今日怎么会突然对尚睿说那些静观其变的话来。
父亲的话没有错,他告诉她只要那样对尚睿说,以尚睿的聪明睿智马上就会明白。
他们王家已经下注了。
尚睿又缓缓坐下来,拿起茶盏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么,王相和朕合作的第一个要求便是要朕旁观魏王的死吗?” “他们不过借魏王来试探皇上的心。
如今徐家手握兵权,于魏王一事与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 以卵击石,好一个以卵击石。
尚睿握紧拳头,直到指节发白:“好,告诉你父亲,朕答应。
”终究,他与王潇湘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交易而已。
这一夜,尚睿没有在妗德宫留宿。
两个月后,魏王定罪,魏王府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押京斩首。
世子冉鸿贬为庶人。
当日,尚睿从乾泰殿下朝回来。
路过御花园时,皇后正好与他碰上。
王潇湘委身下拜,礼行了一半被他止住:“皇后就不必了。
”举止如常,神态如常,连他手掌的温度都如常。
只是——称呼与语气都疏离有礼了起来。
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两个人站在莲池边。
每年帝京的夏天去得特别早,暑气一过,已是一池残荷。
王潇湘见他心中郁结,便劝道:“皇上胸中装着黎民苍生,生杀决断都是为了天下安泰。
” 尚睿不禁轻笑:“为了庆贺皇后的娘家与朕即将联手,现在朕想告诉皇后一件事,一件你很想知道的往事。
” 王潇湘抬头狐疑地看着尚睿。
“还记得你给朕做的那碗莲子羹吗?” 她利用他。
他又何尝不是呢? 从此之后,他和她之间没有夫妻,只剩君臣。
他在她面前俯身,于其鬓角边轻语道:“毒,是朕自己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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