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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法子觅到。
”龙树愁眉苦脸,缓缓摇头道:“真如师兄可知,老衲这本《唯识论》真迹从何而来?这乃是本朝宫中秘阁三馆的藏书。
” 众僧面面相觑,止观道:“闻说靖康年间,金人攻破汴京,举凡宫中法驾卤薄、刻漏古器、秘阁三馆书都被金人掳去。
想那鞑子粗鄙无文,怎知这些藏书的珍贵,想必沿途遗失抛弃,多有流落民间的。
龙树师兄能觅到一本,已是莫大的缘法。
若有其余典籍的线索,还请坦言。
” 龙树摇头道:“这本书不是得自民间。
自从政和年间道君皇帝尊信天师派林灵素,下诏辟佛,强要天下佛门弟子蓄发还俗,又四处收缴焚毁佛门典籍。
寻常百姓,纵然无意中得到,又怎敢收藏流传?便说在座诸位师兄,若不是佛法之外兼具武功,又怎能为僧至今?只可怜那些不会武功的佛门弟子……唉。
”说着喟然长叹,语气中悲凉无限。
止观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
当年我佛如来涅磐之际,便曾言日后将有末法之世,外道猖獗,毁谤佛法。
这也是业力使然。
我辈佛门弟子,不可有嗔怨之心。
敢问龙树师兄,这本《唯识论》真迹既然不是得自民间,却从何处来?可能见告么?”龙树脸显犹豫之色,踌躇不敢言。
坐在上首的法阇禅师忽然朗声道:“这本《唯识论》从何而来,老衲倒是知道。
此书乃是大金国征南大元帅完颜宗弼,俗称金兀术的那位施主,亲手赠与龙树师兄的。
” 此言一出,众僧无不愕然。
钟蕴秀虽已猜到三分,却万万料不到法阇竟敢坦然当众明言,惊愕之情犹在众僧之上。
龙树急道:“法阇师兄!”法阇向他瞥了一眼,神色如常,慨然道:“龙树师兄,你我与宗弼元帅交好,此乃光明磊落之事,何必隐瞒。
好教止观师兄和诸位师兄得知,宗弼元帅赠书之时,老衲适逢其会,乃是亲眼目睹。
” 少林寺监寺止嗔大师素来性如烈火,这时早已勃然大怒,喝道:“法阇,枉你号称中土第一高僧,竟然与鞑子勾结,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止观微微抬手,阻住止嗔喝骂,眯着眼向法阇凝视,沉声道:“法阇师兄,老衲有一事不明,想向师兄请教。
”法阇神情自若,道:“止观师兄请问。
”止观道:“龙树师兄佛法精深,老衲素来敬仰,只是平心而论,只怕尚不能与法阇师兄相提并论。
适才诸位师兄研讨《唯识论》,也以法阇师兄所论最为精辟。
二位师兄既然都与宗弼元帅交好,何以宗弼元帅不将此书赠予师兄,却赠与龙树师兄?” 法阇微微一笑,道:“止观师兄问得有理。
实不相瞒,龙树师兄乃是老衲向宗弼元帅引荐的。
只因宗弼元帅有意将这本《唯识论》相赠与老衲,但我辈佛门弟子心怀慈悲,普度众生,施恩岂能望报?是以老衲坚辞不受。
但念及佛门至宝流落北国,终非了局,这才向宗弼元帅举荐龙树师兄,以求两全其美。
”止观道:“法阇师兄对宗弼元帅有恩?”法阇微笑道:“不错。
宗弼元帅引兵十万南狩,被韩世忠韩元帅困于建康黄天荡。
是老衲不忍见十万生灵就此覆灭,是以指点途径,助宗弼元帅得脱大难。
” 众僧都是佛门高僧,修为深湛,本来万事不缅于怀,这时却齐声大哗,性烈如止嗔这般的更是愤然痛骂。
法阇却神情自若,朗声道:“我辈出家人慈悲为怀,所谓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佛曰众生平等,难道金人便不是人?便不该救?普天之下,万物生灵只有胎生、卵生、湿生、化生之分,哪里有什么胡汉之分?又哪里有什么大金大宋之分?” 众僧一起语塞,虽都觉法阇叛国助敌大大不对,但他所言确是佛法至理,当真不易反驳。
钟蕴秀虽有心同他争辩,但生怕露了形迹,哪里敢出言驳斥?便在此时,汉阳归元寺天海大师身后,一直默然侍立的青年僧人忽然低声道:“活一人,杀万人;夏无且,秦越人。
”钟蕴秀只觉他声音熟悉之极,转头向他瞧去,登时惊得呆了。
只见那青年僧人虽然头发尽削,面容憔悴,但长方脸蛋,剑眉薄唇,分明便是曾与自己有一夕之缘的今世卧龙秦渐辛。
夏无且是秦国医官,曾以药囊飞掷荆轲,救了秦始皇性命;秦越人则是春秋时名医扁鹊,曾为齐桓公治病。
二人虽都是一番救命活人的仁者之心,但秦始皇平定六国,齐桓公争霸春秋,都是杀人无数,果然是“活一人,杀万人”了。
本来这道理甚是浅易,殿中众僧未必便说不出。
但法阇禅师号称“中土第一高僧”,佛门弟子谁不敬仰?纵然此时对他颇为不满,仍是无人肯与他犯颜抗辩。
这时听到秦渐辛说出这几句话,无不暗暗喝彩。
止嗔性直,更是大声道:“说得好!” 法阇自重身份,不屑与这青年僧人争执,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口。
龙树却冷笑道:“天海师兄,久闻贵寺佛法兴盛,果然不假。
连一个后辈弟子也有如此修为,竟能同法阇师兄辨析佛理。
佩服佩服。
”天海斥道:“微尘,你怎这般没规矩?法阇大师正在宣讲‘众生平等’的佛法道理,你一个后辈弟子,怎可以下犯上,胡乱插嘴。
”秦渐辛双手合十道:“是。
”低头不语。
众人均知天海明里斥责秦渐辛,其实是在讥讽龙树,钟蕴秀不禁莞尔。
龙树心中有气,向秦渐辛上下打量了两眼,说道:“天海师兄,这位微尘大师是令高足罢?既然有意与法阇师兄辩难,何不让他畅所欲言?”天海不动声色道:“微尘并非老衲的弟子,只是在归元寺挂单而已。
此子生具宿慧,聪明颖悟,闻一知十。
只是年轻气盛,胸襟失之偏狭,我相难除,老衲带他来参加‘无遮大会’,原是要他见一见当世高僧的风范,免得他贡高自慢,目中无人。
怎敢让他与法阇师兄辩难?”法阇位望尊崇,天海不便直言指斥,但对龙树可没什么顾忌了,话中夹枪带棒,狠狠讥刺,竟是没留丝毫余地。
要知龙树所修,乃是净土宗,重念诵修持;天海属于禅宗,长于机锋辩难。
二人佛法武学虽都相若,说到言辞便给,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三言两语工夫,龙树在言语上已是一败涂地。
在座虽都是佛法深湛的高僧,但大多不耻龙树所为,虽见龙树脸色难看之极,都默不作声,毫无相劝之意。
止观却是主人身份,眼见龙树脸上微显朱砂之色,生怕二人在少林寺撕破了脸动手,忙道:“龙树师兄,你适才说,金国宗弼元帅那里,还有别的典籍真迹?” 龙树向天海狠狠瞪了一眼,向止观道:“不错,不下百余本之多。
”止观点头道:“如此甚好。
假以时日,武夷山普化寺必成佛门圣地,可喜可贺。
龙树师兄远来是客,便请用过了斋饭再走不迟。
”唯一犹豫,转身捧了那本《唯识论》,走近龙树身前道:“少林寺佛法浅陋,虽蒙龙树师兄错爱,慨然将《唯识论》借阅,却丝毫不能明白其中妙谛。
只好原璧奉还,请龙树师兄和法阇师兄自行参悟罢。
” 龙树听他言中之意,竟是公然逐客,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下得了台?一把抓过《唯识论》,正要说话,忽听法阇仰天长笑,悠然不绝。
止观道:“不知法阇师兄何故发笑?”法阇笑道:“止观师兄,实不相瞒,我笑的是龙树师兄。
他枉自一番良苦用心,却无人能知,无人能解。
只怕连止观师兄在内,都将龙树师兄当作了甘心叛国投敌之人。
便是老衲在诸位师兄心里,也不知是何等的不堪了。
”止观冷冷向他斜视,其余众人也是一言不发,一时之间,大雄宝殿中气氛凝重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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