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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时,浓云已将整个天空尽数遮蔽,宫灯映得湿漉漉的地面上,泛呈出道道磷光,双脚落地,裙摆就不可避免地沾了水。
李庆连忙打起伞,举到姜沉鱼头上,而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守门的侍卫,加重声音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让见?” 侍卫彬彬有礼地笑着,态度恭敬,但话语依旧冰凉:“是的,三皇子交代过,他现在有事,不便接见各位贵客。
” “谁说我们要见三殿下?我们要见程王陛下。
” “皇上病重,非他传召,一律不得拜见。
” 姜沉鱼眯起眼睛:“那么你告诉我,现在我们还能见到谁?” 侍卫弯了弯腰:“不好意思,各位,现在你们恐怕谁也见不到。
” 姜沉鱼拧起了眉头,她料到对方可能会来这么一招,然而,事情紧急,他们在宫外多待一刻,江晚衣就可能在宫内多受苦一刻,而罪名也会更加重一分,所以,一定要见到三位皇子或者公主才行。
她抿了下唇,沉声道:“既然如此,那算了。
不过,东璧侯此刻尚在宫中,我们要见他。
程王不会连我们要见本国的侯主,都要阻挡吧?” 侍卫暧昧地笑笑:“东璧侯现在……不方便见你们。
” 姜沉鱼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方便?” 侍卫小小地尴尬了一下,然后道:“姑娘这么急地赶来,自然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东璧侯犯下的可是大错,恐怕……呵呵,有些事情既然做得出来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自己也就算了,倒是连累着你们也……” 正笑得猥琐,姜沉鱼将脸一沉,厉声道:“住口!我国侯主岂容你妄加置评?且不说事实原委如何尚不得知,我们乃是璧国的使臣,就算犯了什么错,也不允许你们私下审问!快去告诉你的主子,今日我们一定要见到侯爷!” 侍卫面色一变,也急了,冷冷道:“你们这样闹也没有用,殿下交代过,今日谁来了也不许见……” 刚说到这里,一阵急促的车轮声穿透雨帘,很快就到了近前,乃是一辆轻便马车。
车夫勒马,轻叱道:“开门,放行!” 侍卫耷拉着眼皮道:“三殿下交代,谁也——”声音突停,他瞪大了眼睛,望着从车中伸出的一只手。
那是一只保养得当、非常秀气的手。
拇指与中指轻轻弯曲,握着一块金紫色的令牌,牌上的花纹因为背对着姜沉鱼的缘故,看不见。
然而,侍卫表情顿变,二话不说,立刻恭恭敬敬地挥手,指挥其他守门人将宫门打开。
马车从姜沉鱼身边缓缓驰过,姜沉鱼盯着那重低垂的帘子,正在想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权力,连颐非的命令都对其无效时,车里忽然传出个声音道:“你们跟我进去。
” 侍卫急道:“三殿下吩咐过,不许让他们……”被车夫一瞪,声音就越说越小,最后沮丧地垂下头去。
姜沉鱼大喜,连忙回自己的马车,于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驰进皇宫,又足足走了半盏茶工夫,才停下来。
姜沉鱼下车,见前面的车夫也跳下车转身去扶车中人。
时至六月,正是温热的初夏,虽然大雨降低了温度,但是穿件薄衫已经足够。
然而,从车里出来的那个人,却穿得非常臃肿,一眼望去,大概有三四件之多,整个人都蜷缩在衣服里,显得很畏寒。
车夫将一件狐皮披风披到他身上,他拢紧了披风,一边轻声地咳嗽着,一边抬步,朝屋宇走去。
姜沉鱼吩咐李庆等在外头,示意潘方一起跟上。
门口守着的侍卫们见了那人果然不敢拦阻,乖乖放行。
房门开后,里面是个偌大的大厅,颐非正斜靠在一把雕花长椅上,用一种嘲讽的笑容看着厅中央的两个人,忽见门开,那么多人走进去,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落地。
而厅中两人,一个一动不动地站着,形如雕塑,另一个跌坐在地,掩面哭泣。
不是别个,正是江晚衣和罗贵妃。
姜沉鱼见没有用刑,心中顿时松一口气。
颐非则瞪着那个人,表情极为不悦,然后又瞟一眼他身后的姜沉鱼他们,阴阴道:“你不是去了雪崖求药吗?” 厅中暖和,那人解去披风,顺手递给紧跟其侧的车夫,厅内的灯光顿时映亮了他的眉眼,那是一张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眉毛非常黑,像用墨线勾勒出的,密密实实绞成一条,睫毛极长,眼瞳带着天生的三分轻软,一如他的双手,有着模糊性别的秀美。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径自走到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才开口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到场。
你不用管我,继续吧。
”清冽如泉般的目光跟着一转,看向了姜沉鱼,“你们也别站着,一同坐下吧。
” 姜沉鱼想了想,依言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潘方没有坐,但却走过去站到了姜沉鱼身后,不知为何,这个细小的举动却让姜沉鱼觉得莫名心安,仿佛只要有那样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无论前方要面对怎样的风风雨雨,都不需要太害怕。
颐非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最后一耸肩膀,懒洋洋道:“很好,这可是你非要留下来看的,也是你带他们进来的,日后父王怪罪,可别怪做弟弟的我不够意思,只能把大哥你,给供出去了。
” 姜沉鱼的睫毛一颤——虽然依稀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但是真听人点破,还是有点心惊。
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神溢而容止、秀媚且自矜的男子,就是父亲口中那个所谓的“庸碌无为、耳根软没主张”的程国太子——麟素。
这样的相貌、这样的风神,为什么会不讨铭弓喜欢? 如果他真的庸碌无为,适才的守卫们为何会如此畏惧他?如果他真的没有主见,此刻颐非审讯,他就没必要非要来趟这浑水,更不需要带她们一起进来…… 好多想不通的矛盾,一股脑地浮上心头,却最终化成了一分镇定,牢固地罩在面皮之上,姜沉鱼静静地坐着,凝望着大厅中央痛哭流涕的罗贵妃,和脸色灰白却一言不发的江晚衣,不动声色。
颐非则笑嘻嘻地瞥了众人一眼,悠悠道:“既然客人都到齐了,这出戏咱们就接着往下唱吧。
” 罗贵妃明显哆嗦了一下,抬起赤红的眼睛,无比紧张地望着他。
他却把头扭向麟素:“怎么样,太子哥哥,要不要贵妃娘娘把故事的来龙去脉重新向你复述一遍啊?” 麟素淡淡地看着罗贵妃道:“有什么冤屈?” 罗贵妃咬住下唇,浑身发抖,但就是不说话。
麟素又看着江晚衣:“她不说,那么你呢?” 江晚衣面色冷肃,眸色深沉,宛如一块沉在水中的白玉。
这让姜沉鱼回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天——杏黄色的帷幕重重掀开后,映入眼帘的所谓“神医”,竟是一个如此年轻,水般蕴秀的男子,彼时就已觉得,他和皇宫何其格格不入,而今,事关两人的名誉、两国的邦交,如此箭在弦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大时刻,看他立在堂下,书生般的单薄身躯,以及眉宇间所散发的浓浓悲怆,都愈发萌生出一种“这样云淡风轻神仙一样的人物,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的荒诞感觉。
而他,偏偏也不说话。
颐非嘿嘿笑道:“他不说,自然就是默认了。
其实,说不说也都不重要了,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到了呢……是不是啊,我的东璧侯,江神医?” 江晚衣的目光滞厚地从姜沉鱼和潘方脸上拖过,然后缓缓垂下头,姜沉鱼注意到他的双手在身侧慢慢地握紧,分明满含挣扎,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他的反应要如此为难?莫非还有更深一层的隐情?才能令他宁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不肯说出真相? 麟素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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