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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夏花绚烂(4/5)

来都没有正正经经地跟你说过一声我喜欢你,你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可他不敢。

回忆起他和何冉从小到大,始终是他死缠烂打,她逃之夭夭,从不曾为他停留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这么突然地病倒,以至于这几天他总是有一种错觉,是不是因为他逼她逼得太紧,所以她才要不停地逃,哪里远她就逃到哪里去,这一次她就要逃到他再也追不上的地方去了。

所以他不敢,万万不敢再逼她了,他怕这一次她真的就这样头也不回地逃掉了。

不知第几次从昏迷中醒来,何冉发现自己的脸被戴上了氧气罩。

她的身体已经彻底丧失了造血功能,这几天只能依靠输血来延续生命。

另一个发现是杨文萍和何劲来了。

他们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杨文萍坐在床边,何劲站在她身旁,两人都看着何冉。

“冉冉。

”杨文萍神情惘然,轻唤她的名字,有许多没说出口的话都卡在喉咙眼里。

何冉一时有些恍惚,她有多久没听过杨文萍这么叫过她了,曾经她们也是能心平气和地聊天的,可后来…… 后来,不提也罢。

何冉想回应,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完好的声音。

咽喉大半截火烧火燎,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炽痛。

杨文萍轻拭湿润的眼角,转过身将头靠在何劲身上。

何劲长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 事已至此,骂她不听话也再没有用。

骂谁呢?只能骂天了。

萧寒一早回到涪陵县城,下了大巴车后就直接赶去医院。

老太太刚睡醒,正坐在床上,由泉泉照顾着喂粥喝。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她已经上了年纪,这一摔可有的罪受。

看见萧寒走进病房,老太太没给好脸色看,重重地撂下两个沾满罪孽的字:“不孝。

” 萧寒脸上表情淡淡的,也没辩解什么。

他将行李放下,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泉泉的后背。

泉泉善解人意地站起来,把座位让给萧寒,手里的饭盒也递给他。

萧寒坐下来,慢慢地舀了一勺粥,吹散热气后递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拗着气不肯吃,萧寒往左她就往右,他往右她就往左。

萧寒放下碗,有些无奈地说:“妈……” 老太太闭着嘴,绷紧了脸不理他。

萧寒好说歹说都劝不动,最后只好又把碗还给泉泉。

中午伺候老太太睡下后,萧寒走到病房外给何冉发短信。

短信发出去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复,萧寒猜测她应该又在高烧昏睡状态。

不久,泉泉也跟了出来,扯着萧寒的衣袖问:“何阿姨怎么没来啊?” 萧寒蹲下身,摸摸他的头,“她生病了,在医院休息。

” 泉泉不解地说:“这里就是医院啊。

” 萧寒说:“不是这里的医院,她在丽江。

” 泉泉似懂非懂地问:“那等她好了会来看我吗?” 萧寒点点头,微笑道:“会的。

” 医院的床位紧缺,晚上等老太太躺下休息了,萧寒就带着泉泉离开医院,去附近找旅馆住。

临睡前,他终于等到了何冉回复的短信。

她粗略交代了一下今天吃了什么东西,打了什么针,体温如何。

无法给她最近距离的关怀,萧寒只能安慰和祈祷:“你会好起来的,加油。

” 老太太心疼钱,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就坚持要回家,医生和萧寒都劝不住,最后只好签了同意书。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却还算硬朗,回家的路上由萧寒搀扶着,勉强能走得稳。

七月是梅雨季节,这一个星期里雨下得时大时小,从没停过。

天空总是笼罩在一片阴暗和压抑中,连人的心情也跟着受到影响。

到家后,老太太做不了重活,成天躺在床上歇着,由萧寒亲力亲为地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被伺候几天下来后,老太太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也开始肯跟他说话了。

风平浪静的一周过去。

连续几天没有收到何冉的短信,萧寒无法再说服自己平心静气地留在这里。

中午吃完饭后,他下定决心,来到老太太床边说:“妈,我订了今晚的机票去丽江看她。

”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瞪大了双眼:“你这才回来多久又要走?!” 萧寒闭着嘴不吭声,意图很明确。

老太太气得不轻,指着他说:“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你就只惦记着外边的小姑娘!” 萧寒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妈,对不起……她现在很虚弱,我必须陪在她身边。

” 老太太听不进去这些,她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萧寒的忘恩负义。

萧寒也不还嘴,心里坚持己见。

等老太太说到口渴了终于闭上嘴,他才回房收拾行李。

萧寒要带的东西不多,两套换洗的衣服,很快就整理好了。

泉泉悄悄走进他的房间,小声地问:“叔叔,你要去见何阿姨了吗?” 萧寒转过身,点了下头,“嗯。

” 泉泉怀里抱着一沓画纸,他犹豫了一阵子才上前说:“这是我最近画的画,你帮我送给阿姨好吗?” 萧寒低下头,伸手接过,一张一张地看。

经过反复的练习,泉泉的画已经不像当初那样稚气未脱了,开始初步成形。

其中有一副画的是他们三人坐在高高的摩天轮里,泉泉和何冉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唯独他一人因为恐高而板着张脸。

萧寒的视线长久地停驻在画面上,目光里说不清是眷念还是其他意味。

如果他们还能像这样再去坐一次摩天轮,他一定会努力让自己笑出来的。

萧寒将画纸一张张整理好,放进背包里,向泉泉承诺:“放心,我一定会带给她看到的。

” 他背上包准备出发了,泉泉跟在他后头,送到大门口。

目送着萧寒渐渐远去,泉泉冲着他的背影不停招手,“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奶奶的——” 出师不利,萧寒走了几里路赶到大巴经过的地方,等了两个多小时却没能等到一辆车。

后来问了几个路过的乡亲才得知,原来这几日因为连续的降雨,山里好几处路段都发生了塌方,到城里的路已经被封锁了,暂时不允许车辆通行。

萧寒赶时间,不得不又折返回村子里,跑了好几户有面包车的人家,问能不能包车,他愿意出双倍的钱。

几户人家的说辞都很一致:“雨天太危险了,路上说不定还会遇到塌方,给再多钱也不敢去啊。

” 萧寒不放弃,死缠烂打地哀求了很久,别人仍旧无动于衷。

走投无路,萧寒被困在了大山里。

傍晚时,他沿着原路返回,全身都被淋得湿透。

天渐渐暗下来,雨仍没有要停的迹象。

山上的路坑坑洼洼,萧寒泥足深陷,每一步都拖得非常沉重。

他并不是情绪容易波动的人,此刻却控制不住地捏紧双拳,重重地砸在门板上。

泉泉听到响声跑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叔叔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寒低着头,脸色不明。

雨水顺着他垂下的发丝,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地上。

过了很久,他才说:“没车,走不了。

” 泉泉哑然,“……那怎么办?” 萧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等一两天吧。

” 他抬起腿朝屋里走去,拿出手机给何冉发短信,即使知道或许还是不会收到回复。

发完短信,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雨,目光陷入无限的呆滞中。

过了几分钟,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萧寒欣喜若狂地扑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接起电话。

手机里传来韩屿的声音,“何冉醒了,你跟她说点什么吧,她能听到。

” 那瞬间有太多语言涌上萧寒的喉咙眼,争先恐后,他压制了许久才问:“她现在怎么样?” 韩屿将手机送到何冉嘴边,贴得很近。

何冉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

她含糊不清地“嗯嗯唔唔”了很长时间,像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还在。

那一连串没有意义的音节也非常低弱,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散。

最后韩屿接过手机,补充一句:“你最好快点回来,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挂掉电话时,萧寒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何冉究竟想跟他说什么,但是又怎么可能猜得到。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他保持着僵硬的坐姿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外的雨逐渐无声无息地停下来了,窗户上爬满了一条条扭曲的泪痕,模糊了视线。

萧寒缓慢伸出手,一笔一划地在窗户上写出个“冉”字。

八点之后,泉泉和老太太陆续熄灯歇下了。

萧寒毫无睡意,可身体到底承受不住多日的奔波劳累,需要休息,后半夜他还是在困意的趋势下合上了双眼。

不知睡了多久,夜深人静时候,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种触感很虚幻,却又熟悉至极。

不知是谁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仿佛隔了层纱,听不清切。

萧寒皱紧眉头,努力地想要听清一些,那双手却开始缓慢地离开他的脸。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却无法阻止注定发生的。

那双手正一点点地从他的掌心中抽离,一起带走的是某种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他越是患得患失,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那双手冰冰凉凉,似有若无,他什么都抓不住,最后只能乱抓一通。

曾经的温柔一点点淡化、离开,最终消失在寂静的黑夜里。

萧寒从噩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出了一头的冷汗。

心脏跳得飞快,快要冲破胸腔的枷锁。

急欲求证什么来消除这种不安,他急急忙忙地拿起手机,颤抖的手指拨出那个号码。

单调的嘟音在沉默的屋子里循环,漫无止境,一颗心就这样悬着。

不知多少个四十秒过去,还是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这似乎已经是一种答复。

萧寒下了床,趔趄几步,跪倒在地上。

他怔怔地抬起头,望着黑漆漆的窗户,那个“冉”字已经不在了。

凌晨三点,被称为witchinghour。

这是医院死亡几率最高的时间。

何冉走得并不安静,整间病房的医生和护士都为了她心惊肉跳的。

走廊外,韩屿大发雷霆,放下狠话,“救不活她,你们都别想在这里干下去了!” 杨文萍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抚道:“别紧张,不要给他们太大压力。

” 韩屿又怎么听得进去,他愤愤一脚踢在墙壁上,整栋楼都为之撼动。

他用力坐下来,十指交叉嵌得紧紧的,一双眼睛瞪得凶神恶煞,谁都不敢看他。

其实他也清楚万万不该责怪医护人员,一条悬危的生命正捏在他们手心里,他应该万分感恩戴德地央求他们才对。

可即使明白这道理,他还是克制不住暴躁,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极端的动作才能稍微减轻他心理上的负担。

病房的门紧闭着,隔绝开两个世界,这边的人提心吊胆,那边的人生死未卜。

走廊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气敛声,一颗心揪紧。

隐约能听到病房里面抢救的动静,医生和护士的对话从来没停过。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注。

” “准备除颤,两百焦耳。

” “充电完毕。

” “两百焦耳,一次。

” “没有自主呼吸。

” “两百焦耳,第二次。

” “不行,没有反应,继续。

” “加到三百焦耳,快!” “……” 这些声音都渐渐远去,变得模糊。

最后只剩下心电仪的警报声不停在耳边回响,频率越来越急促,快得人心如擂鼓。

不知过了多久,从病房里传来一声长久的“嘀——”,就像一道划破长空的流星,那样突兀、尖锐、刺耳。

医生和护士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一直绷紧在心中的那根弦猛然断裂,韩屿再也忍受不住,猛地破门而入,冲着床上的人大吼:“何冉你不准走!!” 身体仿佛一半迈进了阴间,一半却还被羁绊在阳间。

弥留之际,何冉感觉到有强烈的电流穿过自己的身体,有人在用力按压自己的胸口,有人在不停地摇晃自己的肩膀。

可那副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她了,变得沉重、笨拙、无法驱使,她不能给出一丝回应,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弱的回应。

她的思想无法集中,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从她的躯壳里硬生生、血淋淋地剥离出来。

无尽的黑暗朝她侵袭而来,即将吞噬一切。

她就快忘记这里是哪儿,就快忘记自己正在做什么,就快忘记身边的一切,甚至记不起来自己是谁。

可脑海里唯独有一副画面挥之不去,是一个男人站在夏花绚烂里的样子。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眼神。

姹紫嫣红,遍地齐放,都不及他在她眼中的分量。

可悲哀的是,她也想不起来那个男人是谁了。

耳边却隐约传来低低的歌声,回忆一点点被唤醒。

“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 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他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要你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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