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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谢青鹤都坐在条凳上,将自己沉浸在村庄纷纭又和谐的诸多动与静之中。
直到感觉到大地上寒潮渐渐消融,日光温和地倾洒而下,勤劳的村人们纷纷翻身起床,烧火煮饭,准备农具,喂饲牲畜,媳妇吆喝,孩子哭闹,远处一户人家还有汉子在劈柴…… 村长家里也是极勤劳的一户人家。
老妇在准备早饭,以招待过路的大方客人,二郎则去了村东头担水,村长是一家之主,也并未在家闲坐休息,拿着老妇切好的野菜去喂鸡,打扫鸡圈。
没多时,神婆家就传来了惊恐的嚎叫声。
“狐狸精来报仇了!老婆子被狐狸精杀死了!” 惊慌失措从屋里跑出来的是神婆的丈夫,村人们尊称神婆为席婆,只有他才喊老婆子。
神婆家本在村中四邻繁华之地,自从席婆突然能走阴通灵之后,附近邻家都纷纷倒霉,有条件的人家全都另起屋舍搬到了别处,宁可住在村子外围也不与她家靠近。
这老丈跑出来呼喊了许久,才有隔着挺远的人家听见声音,问道:“李老头儿,大清早嚎啥呢?席婆不管管你?” 老丈六神无主地伸出手,在空中挥舞:“席婆死了!被狐狸精杀了!哎呀!喊你汉子来看!” 很快,神婆被狐狸精复仇的事情,就风一样地传遍了整个村子。
有村人跑来村长家里:“村长!您快去看看吧,神婆被狐狸精杀啦!” 村长带着二郎匆匆忙忙出去,没多久,二郎又风一样地奔了回来,忐忑不安地敲了谢青鹤与伏传休息的屋子房门:“道爷,小公子,您二位可曾起身?在下打扰,实是不得已……” 伏传一手扶着门,将二郎堵在门口:“何事喧哗?” ——从汤家偷来的孩子还搁在床上,可不能被二郎钻进来看见了。
二郎把神婆被狐狸精杀死的事说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看着伏传的脸色:“我爹想着,您家主人不是降妖伏魔的道爷么?还请道爷前去看一看,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狐狸精……有些厉害。
” 乡野传说里的各种妖精鬼怪,顶多就是附身叫人说胡话,发烧,失神,哪里见过妖精现真身跑人屋里,直接把人脖子捏断的?这突如其来的命案把村人惊住了,纷纷要求村长请昨天的道长来收妖。
“你稍等片刻,我要问一问师父。
”伏传把门关上。
昨夜谢青鹤只说了如何惩治恶人,并未吩咐今日的应对,伏传也不知道谢青鹤想怎么办。
谢青鹤指了指床上的孩子,伏传秒懂。
待谢青鹤整理衣裳出门的时候,伏传趁势抱着孩子翻出窗去,把孩子放在了马车里。
那倒霉孩子昨夜就被点了睡穴,天亮时伏传还给他补了一指头,这会儿安静得跟个物件似的,怎么折腾都不会醒。
二郎引着谢青鹤出来,恰好撞上牵上马车的伏传,吃了一惊,心中暗暗纳罕,这小师傅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竟然没注意么?我可是被吓坏了!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 谢青鹤跟着去了神婆家中,此时半个村的男女老少都围了上来,议论纷纷,眼底都带着害怕。
神婆能在此地混得如鱼得水,得益于村中各人都笃信鬼神。
神婆昨日言之凿凿说汤家媳妇被狐狸精附身,还做法驱赶了那条狐狸精,晚上就被狐狸精“杀”了,整件事简直逻辑严密没有任何破绽。
谢青鹤故作高深地摇摇头,说:“去昨日事主家看一看吧。
” 惊乍了半早上的村民们才悚然惊动,村长、村老围在谢青鹤身边,伏传还拉着自家的马车,一行人走得不紧不慢。
谢青鹤熟知经典,这会儿就照着各类法术册子瞎几把背上一通。
村长与村老们是有些见识,能记得几句千字文就不错了,哪里听得懂谢青鹤说的各类行话,一个个听得眼冒金星。
早有精悍村汉与好事的媳妇小孩一路狂奔,先去了汤家看热闹。
这热闹却不那么好看。
谢青鹤还在忽悠身边的村老,就有隔壁家的狗蛋连滚带爬地扑上来:“叔啊,三老爷,四叔公家都被狐狸精杀了!立大伯也死了!”汤家村除了几个外姓,都是同一支血亲。
神婆的丈夫姓李,当初逃荒来汤家村,娶了汤家的女儿才落户生根,前妻死后才娶了同样逃荒来的席婆。
席婆死了,汤家村众人有惊慌恐怖,更多的还是看热闹。
反正不是自家的亲戚。
这会儿听说四叔公一家都死了,汤家村的村民情感上马上就不一样了。
血缘亲近的几家一路飞奔,前前后后的哭声也渐渐起来。
这会儿就真有了一股凄惶悲伤的气氛在村中蔓延。
伏传对此深为好奇。
他在寒山长大,身边的所有人跟他都没有血缘关系,他不知道血亲的意义。
上官时宜要他下山了结家仇,什么扈水宫惨遭灭门,娘亲临死托孤……他听了也就像个不走心的故事,知道那是自己的责任,却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原因就在于他根本不知道“娘亲”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是没有爹娘,寒江剑派内外门所有弟子基本上都没有爹娘啊。
大家都只有师兄弟,他还有个师父呢,大批外门弟子连师父都没有,也不存在看见别人有爹疼娘亲,他就心生妒忌感慨什么的。
这会儿看见汤家村的村民们这个喊四叔公,那个喊四叔,这个哭立大伯,那个哭立兄弟…… 他不禁想,这就是血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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