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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波浪打来,将水面上的浮尸打得聚在一起,挤压,推搡,交叠,又随波浪翻来滚去,仿佛一条条在沸水里受着煎煮的鱼。
浮尸们的面目一律是模糊的,李霓裳看不清楚,她在梦里也费力凝神去辨。
忽然,又一道大浪打来,将一具离她最近的浮尸打得翻向了她,披覆在面上的湿漉漉的头发掀开,露出一张遭鱼噬得面目全非的少年的脸庞。
梦里的李霓裳发出一道惊怖的尖叫,刹那睁目,耳中仿佛还残留着几缕来自梦啸的余音。
她的心口剧烈地跳动,后背和额前湿得仿佛才从方才的梦中爬出。
她紧紧抱膝,坐在榻上,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瑟瑟手执一盏烛火,迅速出现在了门外。
她冲到床榻前,用带了几分不确定似的惊讶目光,看一眼李霓裳,随即放下烛台,取来一块罗帕,为她擦拭冷汗。
“公主方才可是梦魇了?都梦见什么?” 瑟瑟试探地和李霓裳说话,希冀能再次听到方才的声音。
几个被公主屋里所发的尖叫声惊醒的婢女也疾步奔来,齐齐停在门后,投来诧异而期待的目光。
李霓裳闭了目,倦怠地转过身,面朝里躺了回去。
瑟瑟在床前默立了片刻,为她掖了掖被角,吹熄烛火,轻轻走了出去。
李霓裳于黑暗中睁眼,慢慢坐了起来。
仿佛受着梦境所驱,无声无息地独自行出居所,来到了傍晚她曾到过的汾水河边。
夜风簌簌地吹动岸边荒草,草陂下面,河水漆黑一片,她低头盯望许久,慢慢地,脱下鞋,赤足一步一步地走下岸陂,将足趾浸入了河水。
河东初春原野的向阳地里,已是能见新发的嫩草芽尖,来自上游的河水,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冰冷寒意。
很快,梦中的浮尸们将会聚涌在这条河里,沿着初春河水自上游流下,鱼群一样,一片一片,经过她的脚前。
她慢慢地闭上眼,情不自禁,想象自己也变作了浮尸的情景。
蓦地,身后响起一道疾奔的靴履之声。
一名男子从暗夜中现身来到她的身后,几乎强抱一般,将她从河畔的浅水里弄出。
不必抬头,便知是崔重晏。
一路上,他都在暗中察看着她。
她已脱离出水,崔重晏却没有放下她,低头,投来阴沉而担忧的目光。
“公主是睡不着,来此吹风吗?”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瑟瑟奔来的步足与问话声也响在了耳畔。
她面带微笑,指示崔重晏放下人:“我来吧。
我陪公主回去歇息。
” 崔重晏却仍是未动,只臂上耷下的一片遭浸湿的裙裾不住地淌水,水滴濡湿了他的靴面。
瑟瑟唇边依旧含笑,目光却变得冰冷起来。
“崔右将军,当心风大,公主受寒!” 崔重晏动了一动,终于,缓缓放落李霓裳,令她双足触地。
瑟瑟已从岸上拾起绣鞋,蹲下为李霓裳穿好,接着扶挟她向里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道:“既都一路无事过来了,劳烦崔右将军,最后两日,千万勿出任何岔子。
” 她一字一句说完,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身后那神色僵冷的青年,掉头而去。
瑟瑟屏退婢女,自己为李霓裳换上干衣,再用一块热水里拧过的帕巾为她拭足,神情平淡地道:“公主可能不知道,我们出来前,长公主曾发话,若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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