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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行吟者带来的消息和故事和歌女们的艳丽的曲调完全是不同的东西,尤其在这样的乱世,远处的音信,无论真假,都能象磁石一样地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界明城在他的游历中不仅学到了各种各样古老的故事和歌谣,也知道如何把才发生在身边的故事用歌声告诉大家。
但是他不能够。
早上那场空虚的厮杀还在他心里盘桓,他很想歌唱这场奇怪的战事,但不是用这故事来换取金钱。
这是尴尬的时刻,厌恶和沮丧让他明亮的眼睛也显得黯淡了,他把六弦琴放在脚边,控制着自己拨弄琴弦的欲望,尽力把心思放到瘪瘪的钱囊上。
“这位小哥。
”一个中年商人走到界明城的身边来。
商人穿了一身陈旧但精致的貂皮袍子,手指上套着好几枚硕大的扳指,一脸很精明的样子。
就算在十步开外,界明城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商人和金钱的字样来。
那商人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细长的眼睛里有压抑的兴奋在闪耀。
“不知道小哥刚刚从哪里过来啊?”商人的声音不大,客栈的大厅里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散乱的目光“刷”地集中到两个人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客栈大厅里空气太浑浊了,界明城掀开大厅门帘的时候,人们的目光都落在门口栓着的白马身上,没有人想一想界明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当中年商人问出了这一句话,人们才忽然想到界明城的来历实在出奇,去彭国的路被雪封了,这行吟者又是朝八松去,还带着城里绝无仅有的一匹马。
界明城环视了一下周围,到处都是闪闪发亮的眼睛,他知道那个在他心头萦绕的故事终于还是要讲出来了。
既然应裟的大军绕城而过,这个故事就该由他来讲述。
界明城再次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六弦琴,放得多远看来都起不了什么作用啊!他缓缓回答那商人:“从兰泥来。
”客栈里瞬间乱做了一团,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界明城的身边挤,桌椅倒地发出地脆响与喝骂响成一片。
好一阵子,人们才弄明白自己的位置,客栈老板居然也挤在人群当中。
中年商人等的人群静下来,方才继续发问:“兰泥怎么走得过来,不是雪封了吗?”“有猎道可走。
”界明城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不由微微一笑,补充说:“山路险恶,车马怕是走不得的。
”人群中隐隐约约有人说:“你不是走得吗?”顿时哄笑一片,澜州的商人最不畏惧的恐怕就是艰险的道路,从擎梁山到夜沼,那里的路好走呢?夜北气候固然含量,道路已经算是畅通的了。
听到界明城这么说,自然有人大大不以为然。
听到现在还有路可以通兰泥,所有人的心中都涌现出了巨大的希望:马匹,物资,损失掉的一切都可以补回来,只要有足够的补给驮兽,他们还是能在大冬天赶到八松去。
中年商人也不理会哄笑,接着问:“那,那些真地的蛮子不是在南边吗?他们让你过来?”客栈老板插嘴说:“那自然是左相大人的夜北军把他们给收拾了呗!”他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只是没有人理他,人们的眼睛都盯在界明城身上。
界明城点了点头,讥讽地笑着说:“左相大人出兵,那是一定马到功成的。
”人们一时竟然没有声音,渐渐有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茁壮起来,兴奋的彩声笑声这样绽放开来,几乎要把客栈的屋顶掀开。
“我就说嘛!”客栈老板神气活现地说:“左相大人镇边夜北,猖狂那么多年的马贼流匪都一一灭了,何况那些衣服都穿不周全的真蛮子。
”商人们想到的可要多的多,他们想到了开通的道路,可以取回的马匹和物资,还有倒霉客栈老板该把他没有道理的昂贵房价给降下来了。
那中年商人长出了一口气,显然,左相得胜,天水的商人都可以放松了。
他笑眯眯地问界明城:“不知道是怎么赢的。
这位小哥能不能讲来听听?”界明城还是捧着他的陶杯,他看着杯中晃动的奶茶,杯中流动的黯淡光彩让他想起了大军阵前那两抹刀光。
静炎注视着流风和他身边浴血的真骑,眉宇中有淡淡的讶异。
两名真骑高举着他们的刀,斜斜指着天空,那是所有东陆骑士都能明白的崇高礼节。
“流风!”静炎压低了嗓子,她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安,“做什么!”列游音一直不安地注视着应裟的车马渐渐走向真人的队列,当流风的刀光出鞘,他和左相亲卫的战马已经从阵中飞驰而出,但他们没跑出几步,又停下了,左相的车中没有任何动静。
出阵前,应裟严令诸军克制,无令擅动者斩。
列游音虽然关心主将安危,却也不敢违令。
等看到流风二人挥刀行礼,列游音虽然觉得奇怪,心里多少就轻松了些。
忽然听见身后马蹄声响,列游音才一回头,界明城的白马已经从他身边掠过,依稀还能听见界明城低声咒骂:“愚蠢!”流风没有回答静炎的问话,他的眼光里悲愤和欣慰交集。
静炎的香猪朝流风踏进两步:“流风额真,把刀放下来。
”这次她的声音并不严厉,却充满了安慰,“我们要回家了。
”流风的目光再次在躺在战场上的真骑和休军身上停留了一下,转回了静炎的脸上:“旗主恕罪。
流风再次违令了。
”他对身边的真骑一笑,两个人的短刀毫不迟疑地划过自己的咽喉。
界明城勒住白马,他离流风只有百步之遥了,他不断摇头。
白马被他的大力勒得直喷白沫,焦躁地在原地兜着圈子。
静炎任由香猪走到了流风的身躯前,翻身跳下香猪,“傻……”她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轻轻说,她知道流风听见了。
静炎的眼圈里有酸涩的感觉在泛滥,她把铁盔摘了下来,借机抹去了一滴没有忍住的泪水。
“回家了。
”静炎温柔地对流风说,轻轻合上流风正在失去光彩的双眼。
应裟沉默地望着静炎挥刀割下了两名真骑的头颅,热血把她的铠甲染红了一大片。
静炎重新来到应裟面前,她的神色仍然是冷静而坚定的。
“耽误左相大人了。
”她抱歉地说,“不过时间正好。
”静炎回头望了眼天空,月亮正慢慢走到天空的边缘去。
“哦。
”应裟没有听懂。
静炎也不解释,领着应裟继续往真骑这边走。
遥远的南方,似乎有沉重的声音传来,几口气的功夫就变得清晰起来,那是雷鸣般的蹄声在回荡。
四百真骑齐刷刷跳下他们的香猪,静炎也跳了下来。
应裟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旗主……”他的声音变得艰涩无比,“应该是你赢得这一仗的呀!”“哪里。
”静炎客气地说,“不是左相大人领军,这仗无非是两败俱伤而已。
”列游音吃惊地看见山包上面出现了几百匹夜北马,几名真骑赶着马群冲向大营前的弟兄。
他看了眼回到阵中的界明城,界明城也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赌注实在太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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