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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只有我与赵鞅二人,悄无声息的寂静在我心里催生出了无数疯狂的念头。
现实、梦境、过去、现在,数不清的场景在我眼前闪现;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全都张着嘴在我耳边不停地嘶吼。
眼前是冲天的火焰、坍塌的城墙,焦黑的泥土带着火星扑落在脆弱的花枝上,花海烧成了火海,到处都是哭声,到处都是滚滚的黑烟。
我赤足踩在炙热的大地上,脚心传来的痛楚叫我举步维艰。
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噩梦,却不愿醒来,因为我想见一见阿娘,见一见阿兄,即便是在梦里。
走进大河之畔的城池,巍峨的城楼在身后的大火中轰然倒塌,可我没有回头,因为那是我无力阻止的过去。
“阿娘——阿兄——”我踩着焦土一步步往城中走去。
“阿舜——阿藜——”男人的声音似回音在我耳畔鸣响。
我停下脚步,望着眼前滚滚的浓烟。
手提长剑的赵稷就这样穿过火焰,穿过火海朝我走来。
他的剑尖滴着血,他的脸上满是黑烟熏染的印迹。
“阿爹……”我看着他,嘴唇一动,竟唤出了自己以为永生都不会唤出的两个字。
“你是谁?”一身火星的赵稷来到我面前,他低头打量着我的脸,我凝视着他,他突然抬手按住我的肩膀,将一柄滴血的长剑一寸寸地刺进我的胸口。
“你就是我的好女儿吗?”他问。
“不——”胸口的剧痛让我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黑暗中,无恤紧握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我搂进怀里:“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蜷缩起身子在他怀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事了,醒了就好了。
”无恤吻了吻我的头顶,将我抱得更紧。
“我刚刚有说什么梦话吗?”我问。
“你要告诉我你梦见什么了吗?” “不要。
”我轻轻地摇头,梦里的一切是我永不能言的秘密。
邯郸、赵稷、战火、复仇,无论是哪一个,只要我一开口,我现有的世界就会崩塌。
“那就睡吧。
” “嗯。
”我轻轻地答应,过了许久又问,“外面下雨了吗?” “也许下了,也许没有。
除非你现在想和我一起去看雨,否则我不关心。
”无恤撩开我粘在脸上的碎发,温柔地替我合上眼睛,“你这两天累坏了,快睡觉。
” “我怕还会做噩梦。
” “没关系,我会去你梦里找你。
”无恤在我发间轻吻,叹息着将我拥紧。
我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慌乱的心终于渐归平静。
不管天明我们是不是要分开,起码这个夜晚他还在。
“阿拾——阿拾——” 夜半,于安的声音伴随着重重的敲门声闯入我的耳朵,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几乎以为这又是另外一个梦境。
“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无恤起身点亮了桌案上的油灯,窗外依旧漆黑一片。
“不知道,别是四儿出了什么事!”我抓起散落在地的衣服胡乱一套,来不及穿鞋就奔出了房门。
屋外下着小雨,于安举着火把站在院门外,身后还跟着驾车的小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急问。
“卿相起夜摔在院子里了,守夜的侍从发现时,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无恤不在府里,医尘又在宫里,赵府里的巫医束手无策,家宰怕张扬就只能来找我了。
” “好,我换身衣服马上就跟你走。
”我跑进屋,无恤一手拿着巫袍,一手拿着药箱等着我。
“你都听见了?你也赶紧回府去吧!”我脱下外衣,从床铺底下抽出一条白布飞快地缠在胸前。
“董舒一个人来的?” “还有个驾车的小兵。
”我套上巫袍,接过无恤递过来的药箱,随便找了根木簪将头发束在头顶。
“那你先走吧,我随后就到。
” “为什么?” “就算你是男子,我在你房中留宿也会惹人非议。
”无恤俯身吹熄案上的烛火,替我打开了房门,“快去吧,卿父等着你呢!” “嗯。
”我一边系着巫袍,一边飞快地跑出院门跳上了于安的马车。
小兵一甩长鞭策动马车。
于安回头看了我的小院一眼,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开口。
鸡鸣未到,赵府的后院里灯火通明,一家子男男女女全都挤在赵鞅房门外。
男人们窃窃私语,女人们则拥在一起小声啼哭。
我敲了门,伯鲁来开门。
不料想,门一开,原本跪在门边的十几个女人突然发了疯似的号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作势要往房里挤。
“快进来!”伯鲁用身子挡着门,好不容易将我拉进屋。
门一关,外面的哭声立马又消停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我跪在地上摸了一圈才找到自己被挤落的木簪。
“都是府里有子的贵妾,因我阿娘去得早,没人管束才这样失礼。
你快过来看看卿父!”伯鲁一手拎起我放在地上的药箱,一手将我扶了起来。
赵鞅此刻披散着头发仰面躺在枕席上,他双目紧闭,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细麻亵衣,右脚上有一处小小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干净,且上了药。
“巫医说什么了?”我问。
“还不就是那些胡话?你快给看看,身上就这一处伤口,怎么人就是不醒?” 我替赵鞅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重新替他盖好了薄被:“气息、脉象还算平稳,身上也确实没有其他伤处。
我留下来再看看,你叫外头的人都先回去吧!” “你确定吗?那卿父怎么还不醒?”伯鲁不放心,仍跪在床榻旁紧紧地握着赵鞅的手。
“眩晕之症是卿相的老毛病了。
我听说,早年神医扁鹊在晋时,就给卿相瞧过这毛病,也没给吃什么药,卿相睡了三天自然就好了。
这回应该也是一样的。
” “你的意思是——卿父这次又受天帝所邀游览钧天神境去了?”伯鲁抬头道。
“这个我可不知道,你可以等卿相醒了,自己问问他。
”赵鞅的眩晕之症是痼疾,当年他病发,一连数日不醒,众人都以为他要死了,他却突然不药而愈,醒来还说自己是受天帝所邀游览神境去了。
一番奇幻瑰丽的描绘让他的“钧天之梦”18从此成了晋人口中的传说。
我不相信传说,我想,那个所谓的“钧天之梦”大约只是赵鞅当年编来哄骗“关心”他病情的好事之人的。
今夜,他再次病发,是虚惊一场,还是痼疾变恶疾的征兆,我无从得知。
我只知道,若他明后两日还不醒,晋国的朝堂就要翻天了。
我心有忧虑却不能告诉伯鲁,因为他此刻的脸色比床榻上昏厥的赵鞅好不了多少。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眩晕之症不是什么要命的大毛病,只要把精气养足了,病自然就好了。
现下最要紧的是叫外头的人都先回去,再这么哭下去,且不说吵了卿相休息,万一叫人误会了,明天宫里就要派人来了。
智府里那个人可就等着这一天呢!” “我这就叫他们都回去。
你和红云儿只要来了一个,我就能心安了,谢谢你!”伯鲁撑着床榻站了起来。
“谢什么?就算无恤不是我夫君,你也是我阿兄,你我之间永远不需要‘谢’字。
” “嗯。
”伯鲁对我重重一点头,转身去开门,才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赵鞅。
房门一开,女人们的哭声骤然高扬。
伯鲁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着,可那些人死活就是不肯走。
女人们不管老少,个个扒着门边,该哭的哭,该喊的喊,生怕屋里面昏迷不醒的人不知道她们的一片“情意”。
“兄长不要劝了,贵妾们既然这么放不下卿父,就让她们都留下来吧!”无恤淡淡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红云儿,你可算回来了!”伯鲁立马取了随从手上的火把迎了上去,“子黯说卿父并无大碍,睡醒了就好。
贵妾们跪在这里会扰了卿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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