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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册 第二十章 桑之落矣(2/5)

息,还平白叫外头的人多些没必要的猜测……” “兄长,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真情。

贵妾们不肯走的心思,你我都该体谅。

待卿父百年之后,无恤定会保证让今夜舍不得走的人都有机会长伴卿父左右。

贵妾珮,你觉得这样可好?”无恤弯下身子看着一个哭得极伤心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停了哭声怔怔地抬头看着无恤,无恤对她微微一笑,她顿时吓白了脸,哀号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无恤直起身一挥手,即刻有人将晕厥的女子抬了下去。

院子里另外十几个女人见此情形纷纷起身告退,哭声不停的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卿父怎么样了?”无恤跨进房门,轻声问我。

我合上门,将自己方才对伯鲁说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

无恤听完点了点头,侧首对伯鲁道:“兄长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阿拾。

若卿父醒了,我即刻差人去告诉你。

” “你们就别赶我了,我回去也睡不着,就在这里躺一躺好了。

”伯鲁拖出一方蒲席铺在赵鞅榻旁,和衣躺了下去。

“卿父真的没事?”无恤见伯鲁睡下,悄悄把我拉了出去。

“要么没事,要么就是我也没办法的大事。

不管卿相醒不醒,待会儿天再亮一点儿,我就去药室备药。

” “好,今夜辛苦你了。

” “不辛苦。

我们赶紧进去吧,免得叫伯鲁担心。

”我转身往房里去,无恤却一把拉住了我:“等一等,这个可是你的?”他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递到我手边。

此时月亮即将落山,院中的庭燎也已熄灭,我接过东西摸了两把才知道是自己从小就穿在身上的鼠皮袄子。

“这是我的袄子,怎么在你这里?” “刚刚从床褥底下掉出来的。

这个,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我阿娘给我做的,我自小就穿在身上,若没有它,我兴许早就冻死了。

”我抖开水鼠皮袄子将它重新整齐叠好。

无恤却忽然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阿拾……” “怎么了?”我不解地回望着他。

他笑了,笑得仿佛一瞬间拥有了全世界:“阿拾,我是这世上第一个见到你的人,早过所有人。

我没有晚到,我早就来了。

你是我的,上天赐予我的,此生此世不管发生什么,对你,我绝不会放手。

” “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说这样的浑话?”我轻叹一声,拨开了无恤的手,“我不是你的,我要进去了。

” “那你便说我是你的!”无恤拖住我的手,将我拉进怀里,“你不是我的,我是你的,你把我好好装起来,千万别再丢了。

” 无恤抱着我,像孩子般要我永远把他装在心里。

其实,他早就在我心里。

只是他的世界越来越大,他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心快要装不下了。

那饱胀的痛、撕裂的痛,是我勉强想要拥有他的代价。

我害怕,总有一天,这心是要裂的。

翌日天未亮,无恤和伯鲁还在赵鞅榻旁酣睡。

我悄悄地寻了竹筥,踩着未散的薄雾去了赵府的药室。

自医尘到了新绛,赵府药室里的药材从天上到地下,从水里到土里,变得应有尽有。

赵鞅的眩晕之症要治,也要养。

所以,我一口气拿了柳枝粉、白芍、菊花,又拿了苦杞、血参根、红果、地龙骨、龟板胶和另外几瓶医尘早先配好的药丸。

待我灭了烛火走出药室时,东方已露鱼肚白。

府里各处的仆役已经开始洒水打扫。

我顺路去园囿采了些新鲜的草药,又到庖厨取了小炉、瓷罐,这才回了赵鞅的住所。

无恤这会儿已经不在了,伯鲁说无恤有事要入宫去找史墨问个清楚,再想办法将史墨接出宫来。

我问是何事,伯鲁竟也掏出我藏在床褥底下的鼠皮袄子,问我这袄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如实相告,他突然捧过我的手,哽咽地嘱托我这一生都要对无恤好好的,莫再离了他,莫再伤了他。

我点头应下,脑中闪现的却是梦中坍塌的邯郸城。

伯鲁和巫医看顾着赵鞅,我独自拎了竹筥到院中洗药。

当一样样药材被取出时,竹筥里竟无端多出了一只粗麻蓝布系的小包。

这是什么? 我取出小包,解开系绳,这一看,便惊呆了——卷耳子! 卷耳嫩苗可食,但浑身长刺的果实却有毒。

血虚之人误服,轻则呼吸不畅,重则气绝身亡。

赵府的药室里根本没有卷耳子,是谁把这包卷耳子放进了我的竹筥? 我捏住手中长满尖刺的果实,一张张陌生的脸、一双双窥探的眼,不断地在我眼前闪过。

是药室的守门人,是园囿里除草的仆役,是庖厨里择菜的厨娘,还是我眼前这群抬着藤筐捡拾院中石块的小婢? 以毒入药,暗杀赵鞅。

这包卷耳子分明就是给我的暗示和命令,而这个命令我的人,除了我的“好父亲”赵稷,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卿父醒了!”伯鲁扒在门边冲我大喊了一声。

我心中一惊,慌忙将卷耳子收入袖中:“来了。

” “怎么样?卿父没事了吗?”伯鲁推着我走到赵鞅榻前。

我替赵鞅仔细检查了一番,恭声回道:“卿相已无大碍了,只是之后半月需卧床静养,再服药调理。

” “用不着,老夫已经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一头散发的赵鞅掀开身上的寝被就要下床。

伯鲁赶忙伸手去扶:“卿父,你脚上还有伤,先缓些时日——” “大惊小怪!老夫不用你守着,去门口看看无恤把太史接来了没有。

巫医桥,你也下去!”赵鞅瞪了伯鲁一眼,挥开了他的手。

跪坐在一旁沉沉睡着的老巫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颤巍巍起身退到门边。

伯鲁担心地看了一眼赵鞅的脚,无奈只得行礼告退。

“卿相对大子太严苛了。

”我轻轻合上了房门。

赵鞅脚下一晃,一下摔在了床榻上。

“老夫还能活多久?”他问。

我愕然。

原来他是以为自己要死了。

其实,如果我想要赵鞅死,只消半月就可以让他死得不着痕迹。

可我想他死吗?如果他死了,智瑶会变成什么样子?无恤会遭遇什么?我的“好父亲”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卿相多虑了。

眩晕之症看似凶险,却非死症。

卿相若想为世子再争几年时间,就听小巫的话好好服药,静息调理吧!”我扶着赵鞅在床榻上睡下。

赵鞅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头长出了一口气道:“老夫不惧死,只是如今还死不得。

前夜里,智瑶纵容大子伤了无恤?” “是。

” “酒宴之上,你用棋局赢了陈恒之子,还舍身为我儿挡了一剑?” “既是卿相听说的,定不会有错。

”我低眉垂目。

“当年太史收你为徒时曾说你是捧书而至的白泽,专为辅佐圣人治世而生。

那时候,老夫还以为太史口中圣人乃是老夫自己。

如今看来,你这捧书而至的白泽,真正要辅佐的却是我儿无恤啊!智瑶那竖子性狂且躁,不足以成大事;我儿性狠志坚,亦能忍,方是雄主。

若天佑我赵氏,肯再赐老夫五载春秋,区区智氏何足惧也。

” “眩晕之症最忌劳累躁怒。

若卿相真在乎性命,修身养性是为上策。

” “昔日贤人周舍在世时,也常劝诫老夫要收敛怒气。

只是脾性是生来的,要改,谈何容易。

”赵鞅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以为他又睡了,他却突然幽幽叹了一声道,“当年老夫若有我儿一半隐忍,也不至于怒杀了赵午,害得赵氏险些亡族……” 赵鞅梦呓般的一句话在我心底撕开了一道裂缝,那些被压抑的愤懑和仇恨随着“赵午”二字全都争先恐后地奔逃了出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只有我与赵鞅二人,悄无声息的寂静在我心里催生出了无数疯狂的念头。

现实、梦境、过去、现在,数不清的场景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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