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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很无语。
可是赵怀璧显然完全没有当回事,已经动筷子准备吃菜了,还问她荠菜馄饨里放的是猪油还是芝麻油。
长生没有办法,只好三次深呼吸,平定心神,老实道:“好吧,既然将军不信,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广德公主可能是真心爱慕将军的,但我不是,至少远没到寻死觅活的那一步。
我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诱将军刻意设计的伎俩,并非出自真心。
” 赵怀璧的筷子停在盘子上,皱着眉头,一副没听懂的表情。
长生进一步解释道:“我利用将军身边的人,打听了许多关于将军的事情。
知道将军小时候驯过鱼鹰,我便特地带了鱼鹰,挑中时机去渔猎,只为同将军搭上话。
知道将军不喜金银玉石,崇尚衣着简约朴素,尤其喜欢淡雅的藕色,我便特地准备藕色衣裳和简单的白玉簪。
将军喜欢吃清淡饮食,我说我也是。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不喜欢吃馄饨,更不喜欢吃荠菜。
我只喜欢吃浓油赤酱烧制的肉类,连豆腐都要吃红烧的。
但是为了迎合将军的口味,样样都骗了你。
一言以蔽之,将军喜欢的,只是长生想让你看到的模样,并不是真实的我。
” 信息量太大了,赵怀璧一时觉得难以置信,缓缓放下筷子,两手交叉叠放在桌上,两根食指焦躁不安地互相碰撞,揣摩她话中真伪,干笑道:“我都说了,知道你生我的气了,也知道错了,你用不着这么拼吧?如果当真如此,在船上你怎么不说?” “我没有生气。
”长生很平静很平静地与他对视,道,“长生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位宋夫长,一切的一切,是否是我处心积虑的结果。
我不光从他那里打听你的喜好,还了解你的心情和动向,并以此制订计划。
包括那天在船上佯装生气,也是为了欲擒故纵。
” “别说了。
”赵怀璧皱着眉头,语气有些粗暴地打断她,转过去向宋安知求证,“你说,可有此事?” 宋安知不明白长生在想什么,但是看她朝自己点头,示意自己承认,只好配合地一拱手,道:“郡主所言,全部属实。
属下知错,愿受责罚。
” 屋内的空气仿佛被骤然抽离了大半,压抑得每个人都只能听见心跳声在颅骨中轰鸣。
终于确定两个人不是在调侃自己的赵怀璧勃然大怒,猛地一推桌子,站了起来,指指他,再指指长生,怒极反笑道:“你……你们,好啊,你们联合起来玩弄我于鼓掌之间。
当我赵怀璧是什么人?好玩吗?过瘾吗?” 长生默默站了起来,宋安知也垂首不语。
赵怀璧满心都是被欺骗的羞恼和愤懑。
短短两日之内,剧烈的情绪变化摧残着他的心脏,在上面雕刻出龟裂的纹路。
然后随着最后这一击,彻底崩溃。
信任与爱意,一切过往认知都随之分崩离析。
他无法接受长生与宋安知一直以来联手欺骗自己感情的事实,一激动,扬手便把面前的桌子掀了。
瓷盘噼里啪啦摔了一地,菜汤也溅到了长生身上。
只听他用颤抖的双唇怒喝道:“滚出去,你们都给老子滚出去!”边说边往外轰人。
长生从他发脾气开始就一直很冷静,丝毫没有表现出慌乱惊吓的样子,只是目光中五味杂陈,给他深深行了一礼,表示歉意,而后走出房间。
走了很远,还能听到身后的赵怀璧在摔东西,气急败坏地朝门口大喊:“刘长生,老子与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明明决定好了要这样做,不后悔的,长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像被人塞了满满一胸口黄连,又涩又苦。
尽管挺直腰板,强装镇定地往外走,却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河里。
自己正在艰难地往河水中央去,马上就要被淹没,不能呼吸了。
她所有的力气都在与水流的搏斗中消耗殆尽。
上不了岸,又淹不死,只能饱受胸腔被水压迫的痛苦,肺部拼命想要获得一点点赖以生存的空气的煎熬,艰难地爬回马车上。
而后蜷缩在一角,怔怔出神,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句“老死不相往来”的话语。
有时眼前又会浮现出与他共同经历过的那些画面:他邀功似地捧着一大捧山茶花的样子;他得知自己带她去吃的好东西她很喜欢的时候松了口气的样子;他为她绾发的时候激动得双肩颤抖的样子;他像个孩子一样为了讨好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的样子;他吻了她然后害羞得不敢见人的样子,幸福地开怀大笑的样子…… 晚风吹起锦帘,她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凉,抬手摸了摸,不知道泪水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
夜还很长,不会因为多流几滴眼泪提前天亮,长生努力深呼吸三次,对车夫道:“我累了,回家去吧。
” 车辙吱吱呀呀地碾过沉默不语的宽大石板,向王府驶去。
这是建康城里最好的一条路,一点也不颠簸,长生却觉得晃得想吐。
打从回了家,她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好。
不是看着看着书就突然发上半个时辰的呆未翻一页,就是提笔誊抄三行字写乱了两行。
院里的仆役都吓得不敢跟她说话。
萧子律每天给她写信。
告诉她广德公主已经彻底没事了,就是每天卧床不起大补特补,胖了两斤;经过生死考验,赵怀璧意识到了对公主的真爱,已正式向陛下求娶,陛下也同意了。
并将二人的婚礼定于下月举行,好像生怕再出变故似的;公主府的拟址已经敲定,马上就要开始动工,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婚期前修缮完成;小黄莺与高六郎举办了婚礼,广德跟赵怀璧一起去参加…… 没有一个人提到她的名字,仿佛安阳郡主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
只有萧子律自己在信的最末尾顺便说了一句,百济使者听说她会前去和亲,提议有空见上一面。
长生把信折好,都送去当草纸了。
在家百无聊赖、做什么都兴致缺失的她,决定每天多花时间陪刘义符一起照顾伯母。
前皇后张氏的病情似乎好了一些,但大家仍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刘义符,犹记得母亲病危时的凶险,只要一回忆起来,便觉胸口闷塞难开。
长生看在眼里,觉得他比刚回建康时更加忧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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