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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幽谷,缓缓而行,两面山坡的树木,想是因无人采伐之故,长得十分茂密,郁郁苍苍,蔚然成林。
许多不知名字的野花,也开得遍山遍野,触目都是。
展伯承走了一会,忽地似听得一边的山坡上似乎有人说话,笑语喧喧。
这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展伯承在山坡下经过,刚好听得那男的似乎带点着急的口气说:“喂,喂,你别忙着走呀!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多聚片刻何妨?”那女的道:“不,不!我是偷偷出来的,再不回去,爷爷就要来找我!” 展伯承暗暗好笑:“敢情是一对少年情侣在这里私会?”蓦地心头一跳,“咦,这女子的声音好熟!”心念未已,只听得那男的已在说道:“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这么害怕爷爷?” 那女的道:“你不知道我爷爷最不高兴我和你会面,要是给他碰上,只怕连你也要给他打的。
”那男的道:“这么凶呀?奇怪,你爷爷为什么讨厌我?”那女的道:“我怎知道?你、你快放我走吧!” 那男的道:“我不害怕。
为了你,我就是给他打断了一条腿我也甘心情愿!”那女的道:“你不怕我怕!若是你当真给打断了一条腿,我不伤心的吗?你也不为我想想!” 那男的似乎软了下来,柔声说道:“好,就放你走。
但你瞧,那一丛山杜鹃多好看,我给你编一个花环,你等一会儿好不好?”那女的道:“唉,真是冤家。
好,那你就赶快编吧!” 展伯承本来无意偷听人家情侣的私话,但那少女银铃似的声音,却似磁石般把他吸住了。
他越听越觉得熟悉,“难道,难道这女子当真便是她?”初秋天气还很炎热,但展伯承却似突然间坠下冰窟了。
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叫道:“龄儿,龄儿!”那女的小声说道:“不好,我爷爷真的来了,我可要跑了!” 林子里悉悉索索声响,红裙半隐,罗带轻飘,展伯承只是看见一个少女的背影分枝拂叶而去。
但只从这个背影,已认出了是褚葆龄了。
她的身材是高了许多,但那走路的轻盈体态,则还是以前一样。
这刹那间,展伯承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想道:“龄姐原来已有了意中人了,有了意中人了!”
展伯承连忙下马,见过了礼,说道:“褚公公,我妈要我来投靠你。
”褚遂道:“你爹娘呢?为什么你一个人来?”展伯承道:“说来话长。
这,这——”褚遂道:“好,那就回家再说吧。
且慢,你见了你的龄姐没有?” 展伯承迟疑半晌,讷讷说道:“没,没见着。
” 褚遂皱起眉头,说道:“奇怪,这丫头哪里撒野去了?龄儿,龄儿!” 褚葆龄银铃似的声音隔着山坡应道:“爷爷,来啦!”她刚才是在左边山坡的,如今绕了个弯,从右边的山坡钻出来了。
褚遂道:“龄丫头,你瞧是谁来了?”说话之间,褚葆龄已似旋风一般,跑到展伯承面前,直上直下地打量了他片刻,忽地啊呀一声叫起来道:“你是小承子!”神情倒是十分欢喜,拿着他的双手直摇! 展伯承道:“龄姐,多亏你还认得我。
”褚葆龄笑道:“你怎的变成了个黑不溜秋的小子啦?我真的几乎认不得你了!你是怎么搞的?衣裳怕有十天没换了吧?头发也有两个月没剪了吧?简直像是个逃出来的监犯!” 褚葆龄还是从前的脾气,说话口没遮拦。
展伯承面对着她,不觉自惭形秽,几乎不敢仰视。
褚葆龄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样,不,比他所想象的更美,粉红的脸蛋上嵌着两个小酒窝,小辫子上扎着两条红头绳,虽是荆钗裙布,也掩不着她那雪貌花容。
展伯承本来就有点自惭形秽,被她这么一说,更是黑脸泛红不禁就甩开了褚葆龄的双手,说道:“龄姐,我手上满是尘土,小心弄脏了你。
” 褚遂道:“龄儿,你说话好没礼貌。
你的承弟千里奔波来看你,他在路上哪有工夫剪发?三伏天时,马不停蹄的起码跑了半个月吧?还不晒得黑不溜秋吗?你不谢他,还能取笑他吗?” 褚葆龄笑道:“哎哟,小承子你长大了,做姐姐就不能和你开开玩笑了吗?爷爷,承弟当真,你也当真了?承弟,你再脏些,做姐姐的也不能嫌你。
等下回去,我先给你理发,再给你缝件新衣,当做赔罪好不好?明天我再带你出来玩,这儿比咱们从前住的地方更好玩呢。
满山是野花,还有许多好看的鸟儿。
就可惜爷爷不许我上树捉鸟儿了,说我是女孩儿家,应该学得庄重些了,你是男孩子,爷爷大约不会禁止你的。
” 褚葆龄见着儿时的游伴,心里一高兴,小嘴儿说个不停。
她倒是毫不造作,态度还是像小时候一般亲热。
可是,展伯承的心头上已抹了一片阴影,尤其当她说到满山野花的时候,他想起了刚才和她一起的那个男子,正在给她编织花环,更是不禁隐隐感到一股酸味,褚葆龄禁不住说了一大串,他一句话都没说。
褚遂却是颇为欢喜,说道:“对啦,你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应该像姐弟一般。
龄丫头,你要多照顾小承子。
” 树林里忽地有人唱起山歌: 天上的月亮赶太阳, 地上的姑娘赶情郎; 太阳东升月沉西,追呀赶呀, 总是不能在一起。
褚遂哼了一声,骂道:“讨厌!” 展伯承抬头一看,只见山坡上走下一个少年,一手拿着一只山鸡,颈上挂着一只大花环,笑嘻嘻地道:“褚公公,你家里来了客人么?”褚遂道:“关你什么事?”那少年道:“我送你一只山鸡款待客人好不好?” 褚遂怒道:“谁要你讨好?滚开!”那少年满面通红,褚葆龄向他偷偷抛了一个眼色。
褚遂在她前面,没有发现,展伯承则已瞧在眼中。
那少年本想与褚遂争辩几句的,见了这个眼色,所感受的委屈顿时化为乌有,换过一副尴尬的笑容,自我解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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