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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站在大雪里,听照夜说着飞奴的死讯。
真奇怪,几年前,她和飞奴在京城分别时,她以为他们之间已是恩断义绝。
她原以为他们之间的少年情谊已随着渐行渐远最终消散。
但此刻她的心为何会疼呢? 照夜说飞奴死后,落叶都盖在他身上,像要为他造一个树冢,接着天上就下起大雪,飞奴连同落叶都被雪盖住了,或许这雪打今日起就不会停了,要停也要等来年春日。
那时他长眠的尸首会在地下腐烂消逝,自此世上就再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他喊疼了吗?”花儿问照夜。
照夜摇头。
此刻他靠在树上,那样的大雪天他也觉不出冷来。
飞奴的身体在他怀中渐渐失却温度,照夜看着他眼中的光渐渐灭了,就好像他们打更时被风吹灭的提灯。
照夜的心像被火炙烤着,快要焦糊了。
“阿虺的坟离家里近些。
”花儿轻声说:“待我们打完了仗,也带飞奴哥哥回家罢。
” 飞奴在异乡漂泊多年,他们也不知他想不想回家,不知他心中的恨意和爱意是否相克、又或者在相抵。
他们根本来不及叙旧,就都被湮没在看不见的长河中了。
“他生前偷偷见过二爷。
”照夜说:“懈鹰说的。
他与二爷应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 “这一切只有白栖岭知道了。
” 他们对儿时挚友这最后一段人生路所知不多,他留给他们的只言片语不足以令他们描摹他的全部,他们很遗憾。
后来花儿和照夜都不说话了。
这雪真大,树白了、林间路白了、人白了,但他们都不想抚去头上的雪,就让它这样待着罢!待到春暖花开时候! 而此时的白栖岭也在看雪,柳氏不在他身边了,柳氏带着放儿回到了江南。
关于柳氏的去留,白栖岭十分大胆。
他知晓柳氏是何人,从前在秦淮河边唱曲儿,后又到了苏州河边唱曲儿。
白栖岭听她无意间哼过,吴侬软语、绵软甜黏,那种化不开的腔调。
白栖岭也知柳氏厉害,江南那么多唱曲儿的,多少人吃不饱一口饭,又被家人相逼,只得含泪跳河了。
但柳氏不,她偏不死,无论遭受什么样的痛楚、委身于什么样恶心的男人,无论要她蜷着还是跪着,她都能虚心受着。
柳氏这样的人你不能说她是好人或是坏人,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能豁得出去的人。
这种人,只要你肯帮她活下去,且再托付一些真心,就能牵住她一阵子。
诚然,她看白栖岭的眼神不太寻常,白栖岭不傻,自然是看到的。
他并不点破,只是在柳氏临走前给了她一笔银子,要她好好将放儿养大。
白栖岭思忖再三,要将一件重要的事托付给柳氏。
霍家在江南有多少大仓,均由心腹把守。
柳氏与小货郎厮混那许久,也算与霍家心腹们相熟。
白栖岭就一件:霍家那些大仓和看不见的网,需柳氏去渗透。
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几年动辄十几年。
若柳氏有这个本领那最好不过了。
白栖岭自知无法拿捏天意,各路人马聚到这里,无非也在赌一个天意。
娄褆和谷翦都曾与他说过:“细数朝代更迭,天命最不可为。
心力耗尽,不敌老天爷动一动手指。
就像人生起落,无非是大运大劫。
” 白栖岭对此深信不疑。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之时,遇到的一切离奇景象都在他头脑之中。
他也并非有滔天谋略之人,此刻也无非是在赌老天爷是否还会按这个戏本走。
大雪开始迷人眼,天地落白,万物虚无,看久了人就会有眩晕之感。
远处雪点之中,依稀有一个红点,费力地朝他这里走来。
白栖岭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是了,那个小红点愈发近了。
白栖岭看到那人头部包裹得密不透风,近了才看清那是一身红色战衣。
来人到他跟前,扯掉头上裹的那层用来御寒的布料。
在这样的天气里,那布料显然不管用,她的脸被冻得黑红。
万物都有轮回么?白栖岭心想:他第一次见她她的脸就是这般光景,怎地过了这许多年,他们又回去了呢?不光她的脸冻坏了,她的身子怎么也单薄下去了呢? 花儿看着白栖岭,对他拱手:“白二爷,我来看你。
”她故意玩闹呢,可惜他不喜欢这生疏的问候,扭过脸去不理她。
除却不喜欢这个玩闹,白栖岭还有隐隐难过。
他自认看破红尘生死,但真到了生死关头怎就又觉得不该如此呢?至少花儿不该如此。
此刻白栖岭有万分毁意。
当年在燕琢城,她不过是为求一口吃的,他却将她拉入了一场生死局。
那时的他冷眼看着她在生死之中不断挣扎,不曾有过怜悯之心。
早知如此,他当时不该那样的,不该那样的。
他不那样做,或许燕琢城破后她远走他乡,跌跌撞撞、缝缝补补、走走停停,也能富贾一方。
对,她不是喜欢经商吗?那银子在她面前哗啦啦地响,她眉开眼笑数那些银钱:一、二、三…好多银子!她拿了银钱后就该盘算了:买些什么吃食呢?置办一件衣裳吗? 那样多好。
她不必挣扎在生死局里,他不必心疼,他们终将是凡尘里的俗人,虽大潮大浪翻涌,但没有忧患天下的两难。
那样的她,也会如意的吧? 花儿上前一步,手在他眼前晃晃:“瞎啦?” 白栖岭拍打她的手一下,又转而握着她手腕,双手覆住她冰凉的手背。
“这么远,你干嘛来了?冻死在山里就好了。
”白栖岭责备她,朝她的手背呵气,再不停揉搓。
花儿抬起头看他,他低眉敛目,有罕见的愁思。
“你在怕什么啊?”花儿问他。
白栖岭那句“怕死你”没说出口,但花儿明白了。
她自己何尝不怕死呢?想当年她面对家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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